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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歸曉餘光裡是路炎晨,對海劍鋒笑笑,算是遞了個臺階。

  這種事,歸曉不是沒碰到過。

  前幾年高中同學聚會,大家還在飯桌上互相揭穿,誰誰暗戀誰,在宿舍熄燈後,狼嚎什麼名字。暗戀的人大大方方自嘲一笑,被暗戀的也順水推舟驚呼著「原來你暗戀我,怎麼不早說呢?早說說不定就成了啊。」

  眾人再報以哄笑,都是對青春期的回憶和懷念,誰也沒想如何。

  路炎晨手指勾著車鑰匙到海劍鋒身後,捋他的後腦勺:「明天把照片送過來。」

  海劍鋒臉更紅了,徹底憋紅了:「沒,晨哥你別誤會,早不擺著了……」二十八的一個大男人被自己堂哥的酒後真言逼到這份上也是倒了血黴,海劍鋒最後一咬牙,算了,現在就去拿吧,反正他家就在隔壁。

  最後,照片真送回來了。

  場面極詭異。

  歸曉弄得像自己偷情似的,接過海劍鋒遞來的裝著她照片的相框。真是初中的她,是夏天,短袖襯衫,細長帶子的紅色背帶褲。

  車開離村子,土路顛簸,光線不好,她還在仔細看手裡的相片,摸了摸裡邊自己的臉。那時真小啊,臉小也尖,再翻下鏡子看現在的自己。遠不及年少時。

  「他怎麼有你照片?」

  歸曉搖頭:「不知道,好像這照片是老師照的。可能他和老師要的吧……」

  去合唱團比賽路上?好像是。

  迎面開來一輛卡車,驟然的燈光讓路炎晨直覺眯起那雙眼:「還挺有心。」

  她識相地將相框倒扣在腿上,不敢看了。

  車道左側是運河,右邊望出去是大片農田。

  這夜裡的天是墨青色的,透著冷。

  田地裡鋪著白色塑膠薄膜,隔沒多遠就有磚頭或是黑色鐵棍壓著,無邊無際的白,一望望出去老遠,隱約能見到遙遙的一排樹影之後還有。歸曉剛認識孟小杉和海東時,騎車玩時路過這裡,還問過鋪塑膠布是幹什麼的,海東說是為了增溫保水、提高土壤肥力。

  「我聽海東叫孟小杉名字,特別心酸,怕他忘不掉孟小杉,」歸曉心裡有些悶,「可看到他有女朋友了也心酸,他怎麼就真把孟小杉給放下了呢?」

  這種想法對海東很不公平,歸曉都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

  路炎晨報以沉默。

  男人之間的友誼和女人完全不同。對於海東的感情生活,他只在某年的電話裡和路炎晨含糊帶過一句「孟小杉跟秦楓結婚了」,就再沒說別的。路炎晨也沒再多問,這就像他和歸曉分手也從沒對海東交待,海東還是從孟小杉那聽說的一樣。

  所以在路炎晨眼裡,海東都有女朋友了,這事兒當然就過去了。

  但看歸曉的樣子應該從孟小杉那聽到挺多細枝末節的女人心事,資訊太不對等,他就也不好發表任何看法。

  「如果在二連浩特我沒丟車,沒找你幫忙,是不是我們就不會在一塊了?」歸曉想想,覺得很傷感,「會不會你就和趙敏姍結婚了?」

  路炎晨久久沒有開口。

  女孩的心思他不懂,但他懂歸曉,她小心思多,從小就愛東想西想,漫無邊際。倘若不在一開始有苗頭時控制住,到最後一定氾濫成洪。

  路炎晨將安全帶解開:「去後邊說。」

  歸曉還在傷感著,被他突然這麼一截斷……她又不是小孩,不懂這些。

  過去坐在他自行車前橫樑上,依偎在這運河邊的寒風裡親親我我的事不是沒做過。可那時單純,最多就是接吻,現在——

  等她撞上車門,門自動落了鎖。

  車內昏暗,儀錶盤泛出漂亮的藍光螢光,電臺的聲音被他早調到最小,費力氣去聽才能聽得清是訪談節目。他身上的氣息像從四面八方湧過來,臉近前,將將要挨上的距離:「你要不去二連浩特,我也不會回北京。懂了嗎?」

  他就是為了她回來的,沒別的原因。

  如果沒有歸曉,他大可以直接留在二連浩特,等趙家憋不住了自然會要退婚。可他不能拖,拖不起,人生苦短,他拖得都是自己和歸曉的時間。從開口讓她幫秦小楠找學校就抱著想要重新開始的念頭,在二連浩特機場看她牽著小孩走進安檢口,他就知道,這麼多年對她的感情沒減過半分。

  本想解決一切,讓歸曉毫無察覺地重新和自己開始,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那天她問他,你是不是要結婚了?當時什麼都沒解決,他不能騙她說沒有。

  對她,他從未說過一個字的謊話。

  借著月光,歸曉能看到他短短的頭髮茬,清晰的五官,再往下,就是襯衫領口了。

  她輕動了動唇,也對他小聲交待了實話:「其實我這次去二連浩特,就算不丟車也會找你。兩年前我就和黃婷要了你的電話……」因為想見他,哪怕死皮賴臉見一面也好。

  路炎晨盯著她的眼睛。

  歸曉又輕聲說:「你的號碼,我都能倒著背了。」

  路炎晨一句話都沒說低俯下頭,他的舌頭從她唇間越過去,去找她的。掌心在她長髮下柔軟細膩的皮膚上摩挲著,親到後邊,他將她的舌頭帶出來,在空氣裡吮著,涼颼颼的空氣讓感知被無限放大。

  她隱隱能看到,兩人是如何吮吻的動作。

  車外的風聲很大,卻和草原上的截然不同。深夜草原的風讓你聽到的是遼闊和蒼涼,而這裡,再大的風都會被困在一排排高聳的楊樹間,迴旋著,打出沉悶的風哨,像在困著你,將年少的路晨重新綁回這深冬的運河畔,綁在她身邊。

  歸曉穿得羊絨衫是在領口交叉系帶的,他上午解開過一次,此時倒是輕車熟路。三十出頭的男人了,對著心愛的姑娘還像是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上午稍稍窺探過她身體的某部分,就會想,想試,想要,要她每部分都成為自己的。

  吻得不可收拾,他不自覺地用拇指去揉按搓弄她毛衣下、內衣裡那一點嫣紅,他暗影沉沉的眼去看她所有的細微表情,歸曉被他隔著衣服弄得背脊發麻,洇潤的唇微張開:「別弄,難受……」

  他自喉嚨口壓出笑來,沙沙的:「別弄什麼?」

  歸曉噌地臉紅了,聽到自己的心怦怦撞著胸膛,不一樣了,曾經十幾歲的少年,如今都過了而立之年,那眼底浮上來的情欲是那麼直白誘人,像個無底漩渦拽著她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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