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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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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媽雖態度很差,但既然開口讓她過去吃飯,若不去,日後怎麼也是件心頭刺。或者至少要給一個合適的理由拒絕才好,這麼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就不去了,放在哪個長輩眼中都很不尊重人,更何況那是他媽媽。 歸曉心思散亂,想再和他商量, 一個穿著工作服,手裡拎著登記單的大男孩跑出來,叫了句晨哥,裡頭幾個客人在鬧事兒,擺不平。路炎晨將三個塑膠袋子東西擱到鐵門一旁:「在這等會兒。」 歸曉點頭,他走出去兩步又說:「別拿袋子,上邊都是髒水,不乾淨。」 說完,就跟著那個大男孩走進去了。 自始至終秦小楠都裝成空氣在一旁待著,路炎晨走,才蹭到歸曉身旁待著。 於是他們兩個就依偎在傳達室外,等著。 約莫十分鐘過去,修車廠裡開出來一輛黑色轎車,開車的人是個年輕的修車工,因為臉上架著副藍色的框眼鏡,她對那臉還稍許有點印象。車經過歸曉身邊,那人特地搖下車窗說了句:「嫂子,晨哥讓你等著,別進去。裡頭有人動手了,我去叫兩個能制住他們的人來。」對方說完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動手了? 在二連浩特親眼見過他以一敵十幾個流氓,那時也怕,是怕他受傷。可在這裡,倒更怕萬一他下手不知輕重把人傷了…… 歸曉想去看,方挪了半步就踢上了腳邊的塑膠袋。 袋子裡的東西撲棱著,竟滾出來兩條大活魚,魚身上水淋淋的,在泥土地上這麼翻了兩下就裹了層髒泥。歸曉去撿魚,秦小楠也幫著捉,倆人折騰半天才算把那兩條髒不溜秋的東西重新塞回去,可也弄了滿手的水和泥。 歸曉看自己這狼狽樣,再去看小孩:「怎麼還買了魚?」不是有條小草魚嗎? 「路叔叔說要買回來備著,萬一你想吃大魚,怕沒有。」 歸曉心一輕,沒吭聲。 倆人鑽進傳達室和老大爺要了盆熱水,把自己手和衣服上泥都弄乾淨了。再出來,又是半小時過去,路炎晨還是沒出來,倒是又來了兩輛車。 「小姨子!」車上人跳下來叫她。 歸曉被叫得愣住,險些沒認出來那是海東。 眉目和五官都變化不大,但精神氣明顯是變了,沒有當年那股痞氣,倒更像歸曉平時外頭出差碰上的那種土老闆。他看上去並不清楚歸曉在這兒,挺高興和她寒暄了兩句話:「我先進去,我們村幾個小刺兒頭在這兒惹事,我去幫路晨教育教育。一會兒細聊!」 海東帶了幾個兄弟這一來,事情處理的利索又解氣。 路炎晨和沒事兒人一樣出來,拎了幾個袋子帶著歸曉和秦小楠進去時,海東正叼著根煙,跨坐在廠房大門口的一個臨時搬出來的板凳上,去看面前雙手抱頭蹲下的三個小年輕:「倒是真都出息了哈,也不問問這家修車廠是誰家的?」 「海東哥,我們就是想早點兒提車……」 「少他媽廢話,」海東懶得廢話,見路炎晨經過,夾著煙的手指他,「叫晨哥。」 此起彼伏的「晨哥」。 路炎晨眼睛都沒斜一下,邁進廠房。 歸曉不知怎地,忍不住笑,好像都有幾百年沒見過海東狗仗人勢,路晨冷眼旁觀的那種畫面了。海東見歸曉這麼一樂,似乎也牽動了對過去的回憶,心情倒好得很,狠狠刮了下蹲在最前頭的小子:「還不走?」 三個人如臨大赦,點頭哈腰地起來,不停說著「有空吃飯啊,海東哥」,「海東哥最近生意做得大,也別忘了同村兒的弟弟們」,「海東哥給晨哥捎句話,我們擺酒謝罪,謝罪」……歸曉沒再往下聽,追上路炎晨。 秦小楠被路炎晨打發去屋裡做練習冊了。 她找到廚房,路炎晨正不慌不忙卷了袖口,將弄髒的魚倒進水池子,沖洗乾淨。 一時間,小廚房裡只剩了各種單調的聲響,刮魚鱗,剪刀丟進池子,洗菜,刷鍋……歸曉就和過去一樣,旁觀他弄這些,也插不上手。 她將頭抵上門框:「我不去的話,也要親口和你媽說一聲吧?」 路炎晨擰開水龍頭,就著那刺骨的自來水,打肥皂將自己手心手背裡裡外外都洗乾淨,摘了繩上掛著的毛巾,擦乾一雙手:「不用,我會和她說。」 他忍讓是必須的,而歸曉不必在這上面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魚想怎麼吃?」他突然問。 「這是什麼魚?」 「桂魚。」 歸曉腦子裡蹦出來第一個念頭:桂魚好貴。 自從他昨晚結了那段飯錢,歸曉就始終心裡不舒服。那頓飯是她特意讓表弟找了貴得地方,心甘情願要送上門去給表弟夫妻狠宰一頓的,沒想到最後是路炎晨買了單。歸曉聽服務員一說就趕緊要了發票,說是要報銷,其實是為了看總價。發票拿來,表弟夫妻也看得咋舌,直誇路隊真是出手闊綽。表弟這麼一句誇,讓她更不舒服了。 可又不能直接說:路晨,你以後錢的事兒都放著別管,讓我來,等你緩過來再說…… 那條去了鱗鰓,洗淨瀝幹的魚還在等著宣判。 她暫時收回思緒,想了想說:「松鼠桂魚吧。」 ……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挑嘴,是真不嫌麻煩。 路炎晨似乎是暗歎了口氣,正瞧見外頭解決了小刺頭們、滿臉堆笑摸到廚房來邀功的海東,從褲袋摸出張票子,丟出去:「去,買包澱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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