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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釣魚去了。」路炎晨走去牆角,半蹲下,找工具。

  秦小楠來這裡沒幾天,就哄得汽修廠裡從上到下都喜歡上他。

  起初大家還真都以為是路炎晨在外邊和哪個女人生的,後來搞清楚了,倒也都覺得孩子不容易。汽修廠裡的好幾個都是臨近幾個村子裡的小年輕,今天正好調休了,商量在運河上鑿個冰洞,釣魚撈魚,秦小楠新鮮勁兒起來就追著去了。

  歸曉也跟著蹲在他身邊:「這叫什麼?」

  「梅花扳手。」

  「那個呢?」

  她去指箱子旁邊那一套。

  「套筒扳手。」路炎晨說完,拿起幾個套筒頭,給她示範性裝上,再卸下來,給她講是扭哪裡的螺母,比如輪轂和輪胎螺母……

  他手指長,又是個絕對的熟練工,拎起什麼都像在玩,還總習慣性在手裡顛兩下。

  動作瀟灑輕佻。

  歸曉這麼瞧著,倒記起他玩檯球時似乎也這樣的派頭。

  歸曉湊近看,在他右手虎口的位置,不停有淡淡的溫熱氣息拂過去。路炎晨手一頓,動作忽然就沒方才那麼流暢了。最後隨便將東西丟進塑膠箱,兩手空空起身。

  「你不是要給我驗車嗎?」歸曉奇怪。

  「下午再弄,」路炎晨拉住歸曉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拽起來,「走了。」

  歸曉有些莫名,跟上去。

  等倆人進了屋子,沒有那麼多閒雜人,歸曉更放鬆了些。

  她見路炎晨關上門,自己繞去沙發後的書桌旁,隨手翻秦小楠從二連浩特帶來的練習冊和卷子。第一次來這兒,海東和孟小杉他們顧著喝酒閒聊,而她就留意到這桌上都是卷子,厚厚一摞,用黑色鐵夾子夾著……後來兩人在一起了,歸曉還記得這細節,每次自己買夾卷子的東西,總會一個樣子買兩套,他一套自己一套。

  歸曉用手指去磨卷子上的字。

  路炎晨站到她身後,半步之遙:「看得懂嗎?」

  「小學一年級的,怎麼看不懂?過去我們卷子都是老師手刻的,自己印的,每次做完手這裡都能蹭藍,」她摸摸自己小指下的那塊皮膚,「要洗好久。」

  「是嗎?」他倒沒這種感觸,「高中卷子都是學校買的。」

  「高中人少啊,一個年級才一個班,刻卷子就不值得了,不像初中都是六個班。」現在想想,初中老師真是人好,怕買卷子浪費學生的錢,就一張張自己去刻。

  路炎晨好笑,卻懶得和她爭辯。

  她讀過的初中,他也讀過。

  這屋子朝北又沒窗戶,全天都靠燈光照明。

  一管白織燈,懸在兩人頭頂上。

  樸素,也單調。

  路炎晨看她人背對著那盞白熾燈,影子就仿佛淡淡的墨蹟,落在卷子上、桌上。伸手,將翻卷子翻得正在興頭上的歸曉扳過來,面朝自己。

  指腹粗糙乾燥,從她下頜滑過去:「怎麼突然就長大了。」

  兩年前在加油站,看到她那一眼他都沒太敢確信,模樣還是那個模樣,只是突然就長大了。後來回到二連浩特,他還想過,要是那天在她目光彷徨地望著自己時能將她拉過去抱住,又會是一番怎樣的光景?和好的想法倒沒有,畢竟他人還在邊疆,和當初的境況沒什麼本質改變。只在某天半夜出任務,就著混雜冰碴的溪水喝了兩口水時,腦海裡蹦出了這個念頭:那天要強行將她抱一會兒,也就再沒遺憾了。

  這個角度,他也曾用這樣相對的姿勢親過她。

  那時候歸曉太小,他也才剛成年,總會反復告誡自己親熱要適可而止,可偶爾也會不經意觸到那尚未發育完全的胸,手臂內側,甚至短裙下的某些地方……

  不多想不可能,也只是想想。

  眼下,倒真不同了。

  ……

  路炎晨握在她腰上的手,不知怎地就滑下去一手扣在她大腿下,將她抬上沙發靠背。歸曉被他手捏得生疼,身體有些失去重心,微喘息著,小聲說:「……差點摔下去。」

  實打實的成年男人身體,帶著灼燙的溫度嚴絲合縫挨上她。

  「摔不了。」他低聲笑,全然是少年時的不正經,半真半假。

  ……

  秦小楠推門進來時,路炎晨正倚在沙發背上,咬著一根剛拿出的紙煙,用打火機點燃了,瞟一眼拎著條小草魚來獻寶的秦小楠。

  歸曉雙臂環抱著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裡的廣告看得入神。

  「我急著……回來看歸曉阿姨。」

  秦小楠憑著經年累月的生存經驗,猜想自己一定進來的非常不合時宜。

  路炎晨餘光裡看到歸曉的動作,叼著煙,走過去一順小孩腦袋:「光有魚不行,還要出去買點菜。」就這麼說著帶著,將小孩弄走了。

  她身上一陣陣發熱,這才慌忙張開始終擋著前胸的手臂,低頭將沒來得及整理的衣服都弄好,動作也不利索,手指關節都使不上力。

  坐了五分鐘也靜不下來,又將頭埋在雙臂間,滿腦子都是剛才、剛才……

  鎮上的菜場在東面,如果沒換地方的話,來回路上再加上挑揀買菜的時間,怎麼也要半小時。歸曉來時就惦記著要見孟小杉,想問清楚從退婚到借錢的事兒都是如何處理的,心裡好有個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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