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歸路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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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輪到路晨,她就再沒有了擊球機會。只在最後只剩下白球和黑8球時,孟小杉看不下去了:「晨哥,別這麼欺負我們家歸曉啊。」 大夥也跟著起哄,都讓路晨放個水算了。倒是幾個姑娘們不太好說話,嘀咕著都左手單手了,還讓?乾脆讓歸曉用手丟袋子裡算了。 路晨倒沒有執意要贏的想法,兩手撐在深棕色破了皮的檯球桌邊沿,微俯身,瞧著她,嘴邊掛著笑問:「想要我讓嗎?」 「不用。」歸曉被問得臉上更掛不住了,將球杆往架子上一放,主動認輸。 路晨也沒多話,抽手一杆撞出去,球幾乎是飛著滾向袋口,落袋。 贏了。 按進球數來說也不算是慘敗,可人家是單手左手,就差雙手倒綁讓她贏了。 歸曉輸得是徹徹底底,特沒面子,搓搓手上的汗,藉口說去鎮上的精品屋買點東西,跑了出去。烤羊肉串的阿姨沒什麼生意,用扇子隨意扇著炭火爐,看熱鬧似的看檯球廳門外蹲著的小年輕們和姑娘打情罵俏。 歸曉開車鎖,急匆匆跨上去,「啊」地一聲尖叫著又跳下來。 車座燙死了,忘了停在陰涼處…… 調戲姑娘的小年輕們瞧樂了,歸曉回頭瞪了一眼,看到路晨也跟著走出來,踹了腳蹲在最門兒擋路的男生。「晨哥,走了啊?」男生咧嘴笑,向邊兒上挪了兩步。路晨點頭,把自己停在門邊上沒上鎖的山地車推出來,跨上。 晃眼刺目的陽光裡,那騎車的人從她眼前掠過去,拐個彎兒就沒影了。 那天晚上,歸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幾天就是高考,路晨應該在考場而不是在檯球廳啊?她電話裡拐了九曲十八彎試探問孟小杉,孟小杉倒沒察覺出她的小心思,告訴她,路晨頭天家裡出了大事,耗到第二天下午才解決,錯過了上午第一場考試。 估計不是複讀,就是接他爸的汽車修理廠去了。 在這個學校,輟學這種事都稀鬆平常,複讀更不是什麼大事。孟小杉說得語氣輕鬆,歸曉心裡的小九九越發重了: 複讀吧複讀吧,這樣又是校友了。 可惜開學後,她沒在高三班裡見到他,想著,也許真去接汽車修理廠做小土老闆了。歸曉和他沒交情,自然也不會有交集,可想起路晨這個名字,心總是茫茫空著。 直到深冬來臨,某天騎車經過校門口的小煎餅攤,看到他和蹲在那兒的海東,陪著攤煎餅的大嬸閒聊。海東在歸曉詫異偏頭望過來時,叫著:「小姨子,來,哥請你吃煎餅。」 歸曉急刹車,險些摔進掛滿積雪的松樹叢…… 路晨手掌頂住她車把:「悠著點兒。」 歸曉耳邊隆隆的都是自己細微急促的呼吸聲,可還是頗為鎮定地跳下來。路晨順手幫她把小號的自行車拎去煎餅攤旁,撐住。海東招呼著,讓大嬸給她加個煎餅:「看給我小姨子瘦的,倆蛋,挑大的來啊。」 大嬸答應,撿了個偏大的粉殼雞蛋,敲碎,灑上面餅。 歸曉兩手插在口袋裡,等自己的煎餅。 車四周的玻璃上貼著不少宣傳貼紙,灰濛濛的,擦不乾淨的那種灰。她不經意透過玻璃,看到他手撐著自己自行車車座上,看兩個大男生閒聊。在看到他有回頭的動作,她馬上低頭繼續看滋滋冒著熱氣的煎餅,再悄悄瞄過去—— 路晨倒是毫不避諱,真在看她,歸曉也沒躲,回視他。 後來,煎餅攤的常客蜂擁而至,兩人在早晨的一片祥和歡鬧氣氛中,移開視線。歸曉接過燙手的煎餅時心還怦怦跳得重…… 因為早自習前見到他,歸曉一顆心像浮在松蓬蓬的積雪上,空懸著在那兒。 沒成想最後一節課結束,她還在替老師收拾剛堂考完的卷子,同桌海劍鋒跳上門口兩級臺階,跑進來湊著說:「校門口等你啊,今天我哥生日。」 「啊?」歸曉倒沒聽說,「我要去買禮物嗎?」 「得了吧你,咱班誰生日你都送毛絨玩具,精品屋都快被你掏空了。孟姐說了,讓你空手來。」 「那你等我啊,我交卷子去!」歸曉心花怒放,跑了。 等交了卷子,她直接跳下辦公室臺階,在放學潮中逆嚮往班裡跑。 海東生日,他一定在。 果不其然,不止是在,根本就是他提供了吃飯的場所。 孟小杉曾提過的汽車修理廠不在鎮上,天氣好沿著運河也要騎四十幾分鐘才能到。騎到半路天就徹底黑了,還好孟小杉囑咐海劍鋒等著她,陪她一道去。兩人頂著西北風,費勁地騎了足足一小時,她被風嗖得耳朵生疼都要哭出來了。 右拐,一路大土坡滑下去,倆人溜著車到了修理廠大門口。 三米高的墨綠鐵皮門掛著黑鎖,鐵門旁的小門開著,路晨在小門邊的傳達室等他們,看到歸曉來了,推開玻璃門走出來。 早晨兩人對視時的感覺還在,歸曉猛看到他出現,竟有些扭捏。 「晨哥!」倒是海劍鋒畢恭畢敬吼了聲。 路晨點頭。 他伸手,從歸曉手裡接過小自行車的車把,拎後座,替她從小門搬了進去。歸曉跟著他進去,大門內正對個大廠房,光大門就有五六米高,廠房左右都有磚房。 路晨把她的車丟在牆角一堆自行車旁,招手,讓他們進去。 十幾輛車,各種車型,有懸著的,也有停在水泥地上的。 裡邊還有十幾個成年人在幹活,看到他們幾個半大的孩子也沒多留意,估計是路晨平時帶人回來混慣了,早就見怪不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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