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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方好早已心軟下來,面色比董其昌還要愧疚,「董哥,你別這麼說,我也不懂事,不幫忙還亂發脾氣……」

  董其昌連忙正色道,「不能怪你,這本來就不是你該承擔的責任。更何況,你跟閔總以前,咳咳……什麼也不說了,董哥今天在這裡給你道個歉!」

  方好有點懵,「你,你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嗨,昨天把你氣走之後,我們幾個進行了深刻地反省,怎麼琢磨,你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女孩,所以想著,這裡頭一定是有原因的。」董其昌笑眯眯地向她一揮手,眼裡迅速閃過一絲同情,「反正,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也想開點兒。」

  方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隱約猜到了什麼,可她卻無法替自己辯解。這群人果然個個是人精,順藤摸瓜,竟然也能誤打正著,也怪自己反應太激烈了點兒。

  她咬著唇不吭聲兒,突然仰起臉道:「董哥,其實你們誤會了,我跟閔總沒什麼的。」

  董其昌暗暗好笑,這不是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方好仿佛下了決心,「要不這樣吧,我現在就給他撥個電話,然後你跟他談,能不能成,全看你們自己。」

  董其昌擺擺手,「不用那麼麻煩啦!」他臉上露出暢意的微笑,往後一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方好心頭也隨之一松,緊接著躍起施施然的喜悅,「已經……解決了?!」

  「沒那麼快,不過也差不離了——昨天晚上,顧律師飛斯圖加特了,嘿嘿,有她在身邊,關總可以高枕無憂咯!」

  董其昌自己先放出一副高枕無憂的姿態來,悠然感歎:「什麼叫患難見真情?這就是了。搞不好,他們兩個就在德國註冊完了再回來也說不定,哈哈,若真是那樣,咱們又有得忙了。」

  他說得高興,全然沒注意到一旁的方好早已是臉色煞白。

  中午,由董其昌做東,留守公司的全部人馬在聚林附近的一個川菜館痛痛快快吃了一頓。連日來籠罩在大家頭頂上方惱人的陰霾一掃而空,唐夢曉甚至還跟小範拼了回酒。人人情緒飽滿,仿佛已經有了得勝的消息,唯有方好,神思恍惚,時不時做恍然驚醒狀,沉默得幾乎沒有話講。

  人人都以為是昨天的糾紛牽扯出了她心頭的情愫以及隨之而來的哀怨,於是個個自覺地不去打擾她,由著她借酒憑弔自己逝去的愛情。

  然而,董其昌卻沒想到,臨下班時分,方好竟會給他遞上來一份辭職書。

  「你,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董其昌徹底結舌了。

  上午不還聊得好好的嘛,女人咋就這麼善變呢?!

  方好這一次卻顯得很平靜,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仿佛真的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在董其昌一再地追問下,也不過說了句,「找到了更好的單位,如果錯過了,會覺得可惜。」

  這幾天,她的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千回百轉,最後連自己都厭煩透頂,不想再反復,再折騰。

  「再怎麼,也得等關總回來再說吧。」董其昌左右為難。辭職,在員工人數本來就不多的盛嘉來說,算得上是件大事了,他可做不了主。

  「不必了,我明天開始就不來了,該賠多少違約金,我賠就是。」她難得也灑脫了一次。

  關海波讓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困惑也多,為什麼他會跟顧律師分手?為什麼他會找上自己?

  當她嘗試去揣摩他的心理時,發現其實也沒有想像的那麼困難。

  兩個同是很優秀且要強的男女,偶爾的一個誤會,誰也不肯低頭,然後漸行漸遠……現在,一個磨難又將那兩人捆綁在一起,接下來的劇情一點都不難猜。畢竟,與他共患難的人是顧律師,而不是她陳方好。

  她害怕那樣的結果,害怕等到最後,只不過等來關海波的一句「對不起」。

  方好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心碎,既然如此,那就接著腳底抹油,逃吧!

  「海波,真對不住,給你捅這麼大一婁子。」秦志剛舉起手中的啤酒瓶跟關海波手上持著的酒杯一碰,「來,我幹了這瓶,權當給你賠罪。」

  關海波苦笑兩聲,「說這些幹嗎,跟你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要不是我管不住這張嘴,跟你胡扯那幾句玩笑,你跟陳方好也不至於搞成現在這樣。唉!總之呢,這次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秦志剛沉痛懺悔,仍覺得不夠,眼睛一亮,又道,「不如這樣,我把她約出來,親自跟她道歉,你覺得還會不會有救?」他一邊說一邊已經將手機掏了出來,「她號碼多少,我打給她。」

  「別!」關海波忙制止他,搖著頭道,「沒用的,你別費勁了。」陳方好同學固執起來,比犀牛還倔強一百倍,關海波剛從她那兒碰了釘子回來,傷疤猶在,可不想再挨這麼一下。他悶悶地喝著酒,下巴的胡碴隱隱泛青,有點兒不修邊幅。這一趟德國之行把他折騰得夠嗆,好在問題還算差強人意地解決了。

  在德國近半個月的時間裡,他每天跟季傑一起疲於奔命,被一堆麻煩纏繞著,無暇顧及其他。他很清楚,自己在走鋼絲,差池了半分,盛嘉也許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有幾次,他真的很想給方好打電話,不為別的,哪怕只是聽聽她的聲音,對自己來說也是一種安慰。可一想起臨別時的情景,就很不是滋味,陳方好的心,遊來蕩去,終究沒有落到自己身上。

  況且,他說過,要給她時間考慮,說到就要做到,他不想出爾反爾地去干擾她,給她施加無形的壓力,他要看看她最後究竟會有怎樣的選擇。

  一直以來,關海波都習慣于商場上談生意的那套思維模式——以結果為導向,過程、手段統統可以不管,只要最後能把單拿下,就是一場勝仗。

  然而,這一次,他卻更注重過程,哪怕最終他也許真的會用強硬的手段將她留在身邊——這半個月的煎熬讓他清楚自己多半會這麼做——但無論如何,在此之前,他希望看到她主動表態。他想探明她的心意,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佔據多大的分量。

  明知這樣做是在冒險——萬一結果不像他想像得那麼完美,他等於是自己把自己陷入糾結的泥淖。可是,如果不追究清楚,他就無法心安理得。

  因此,她的選擇,對他意義重大。

  坐在回程的飛機上,雖然十多個小時的航行很累人,然而一想到馬上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身上的疲倦立刻減輕了一半。

  身旁的季傑也徹底放鬆下來,因為累,話並不多。對於關海波跟陳方好的事,他不是沒有疑問的,然而,不該問的不問是他恪守的原則,況且,即使問了,一向注重個人隱私的關海波也不會對自己說什麼。所以,在漫長的飛行過程中,季傑選擇了埋頭睡覺。

  枯燥的旅程,思緒縹緲,最後凝聚在心頭最堅實的感受竟是思念,如燉湯一般,越熬越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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