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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鬱悶的婦女節

  關海波再帥也是他的事兒,跟方好一點也沒關係。她是在他的呵斥聲中成長起來的,他把她那點兒本就可憐的自信心早已破壞殆盡,要想讓她對這樣一個終日對自己鐵青著面色的上司花癡簡直是天方夜譚。

  三八婦女節下午一點到三點,美羅百貨服裝部全場限時打對折!

  馮春曉在電話裡把這個消息告訴陳方好的時候,那興奮勁兒仿佛不是打折,根本就是那些衣服在等著她們免費去拿。

  春曉和方好不在同一家公司,卻在同一幢寫字樓裡,經常在樓下的經濟餐廳碰到。年輕女孩對跟自己年齡、氣質相仿的姑娘都會格外留意一些,加上她們所在的公司又是門對著門,遠親不如近鄰,一來二去兩人就熟稔了。

  方好歪著頭,把電話聽筒夾在耳朵跟肩膀之間,一邊聊天,一邊還能劈裡啪啦打字如飛。

  春曉盛情邀請她一同前往「廝殺」,方好雖然十分樂意,卻有些為難。她的目光飛快地向左手的辦公室溜了一眼:門微啟著,但看不清裡面的人在做什麼。她壓低聲音道:「下午啊?下午我手頭還有一堆事兒呢,老闆一定不會放人的。」

  她的嗓音和她的人一樣嬌脆可人。方好是典型的江南女孩,皮膚細膩白皙,圓臉,尖下巴,一雙杏仁眼總是似睡非睡,很有些慵懶的嬌羞之態,雖不是明豔不可方物,但也頗有幾分清麗秀美的味道。

  春曉不覺在那頭髮出鄙夷的嗤聲,「三八節女士放假半天,那是國家規定的。波哥要膽敢不放,你可以直接去婦聯告他侵犯婦女權益!」

  這罪名大得有些唬人,而且根本不切實際,方好呵呵乾笑了兩聲,沒接茬。

  告老板?!她還混不混了!

  春曉忽然收起了女權的嘴臉,嘻嘻一笑道:「這事兒吧,也簡單,按老規矩辦,咱用美人計唄。中午你把波哥往二樓的企鵝茶餐廳引,我只要把他的行蹤透露給林美人,保管叫他來個甕中捉鼈,逮個正著兒,你要脫身不是易如反掌?」

  這招兒雖然俗不可耐,卻絕對管用。春曉的頂頭上司林玉清明戀盛嘉貿易的老闆關海波在這棟樓裡可不是什麼新聞了,至於關海波對她有沒有那層意思,就只有他自己曉得了。儘管對著林玉清,他也是笑容可掬,彬彬有禮,可是兩年下來,什麼動靜都沒有。

  當初兩家公司機緣巧合地湊了個門對門,也真叫絕配——和尚廟臨著尼姑庵了。兩家公司從上到下鮮有不眉來眼去的,然而竟沒成得了一對。

  春曉說:「這叫兔子不吃窩邊草。」

  方好的同事孟慶華則道:「距離太近了,就缺乏美感。」

  方好覺得他們說得都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關海波始終不接林美人的招,是因為不想吃這口「窩邊草」,還是真的因為距離近到已失去感覺。「男人心,海底深」,這句話用在關海波身上,方好覺得真是最合適不過了。

  電話裡,春曉還在喋喋不休地嘮叨,「我們公司可是一早就發出通知來了,今天下午鐵定要放的。」

  方好哼哼哈哈地應著,心裡不禁發起了牢騷。春曉所在的是一家日本知名化妝品公司的在華售後服務部,裡面幾乎是清一色的女性,人多好辦事,爭取起權益來更是順風順水。哪像他們公司,除了前臺跟方好,就再找不出第三個女的來。前臺還是一實習生,每天只坐陣上午半天,幫著方好處理掉一些最低級的Office瑣事,其餘的後勤,全是方好一個人在打理,忙得像只小陀螺。她要是跟關海波說想申請三八節放假,他還指不定會拿多大的眼瞪自己呢。

  春曉忽然神秘兮兮地道:「我們美人今天准有行動,一個上午補妝不下五次了都。哎,她剛才好像還去你們那裡來著,說有個快遞發錯了,你沒見著嗎?」

  方好是真沒什麼印象,從上班開始就被老闆使喚得團團轉,餘下的時間也只夠埋頭在檔堆裡,哪有閒工夫注意別的動向。

  關海波老罵方好笨、粗心,頭兩年從她手上出品的report都要他狠狠改過才能用,不是措辭太幼稚,就是標點點錯了。光為這點兒事,她就挨過他不知多少呵斥,以至於後來只要一接觸文字工作,她都會神經質地睜大雙眼,像個偵察兵一樣在字裡行間揪敵對分子。

  方好的案上常年備著《新華字典》和《牛津英漢雙解詞典》,沒事也會翻出來研究研究。三年後的今天,她幾乎可以自信地認為,把她放到任何一家出版社去當文字校對都綽綽有餘,春曉老笑她是得了文字強迫症。

  這邊電話還沒講完,關海波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方好的視野裡,目光犀利地掠過方好溫暖如陽光的笑臉,猶如冬日裡忽然刮過一陣寒風,讓方好生生打了個哆嗦,趕緊識趣地把電話掛了。老占著線,竟然把老闆從辦公室裡給招惹出來了,這還了得。

  關海波是那種無論往哪裡一站,都能惹女性回眸注目的角色。其實他長得算不上有多英俊,膚色微黑,很普通的四方臉,但面部線條極其硬朗,工作起來不苟言笑,一雙不大的眼睛時刻斂著精光,再加上高大俊挺的身材,真可謂男子氣十足。只一眼,他就瞧出方好是在跟人聊天,而且聊天物件一定是對門的馮某某,他用手上的一遝檔敲敲方好的桌子沿兒,簡短地說:「進來一下。」

  「哦。」方好趕緊扔下手上的活兒,乖乖尾隨其後。

  關海波再帥也是他的事兒,跟方好一點兒也沒關係。她是在他的呵斥聲中成長起來的,他把她那點兒本就可憐的自信心早已破壞殆盡,要想讓她對這樣一個終日對自己鐵青著面色的上司花癡簡直是天方夜譚。

  進了門,關海波逕自走到辦公桌邊,在鬆軟的黑皮椅裡坐下,然後道:「『騰玖』三個月前被海外的一家實業公司收購了,目前正在資源重組,有幾種原材料即將對外招標。」他把手上那遝厚厚的檔往方好面前一遞,「這是我收集的資料,你去理一理,做個投標書,爭取今天完成初稿。」

  方好答應著,上前兩步,接了過來,隨手翻閱了幾頁。其實關海波沒必要跟她解釋太多,她對商場的那一套基本沒什麼興趣,工作對她來說只是一種謀生的手段,只要薪水合適,讓她天天當小妹她也沒意見。每次她一發表類似的論調,春曉就會痛心疾首地說她是被波哥長期壓榨給摧殘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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