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生於七十年代 | 上頁 下頁 |
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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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女兒身邊的嵐嵐此時已哭成一個淚人,為了不驚醒甜夢中的圓圓,她不得不咬著浴巾的一角不讓自己大放悲聲,可是靜默的空氣中,那一聲聲抽泣的凝噎依然如此刺耳,散發著悲哀。 她終於沒能夠理智地處理這場家庭危機,她的表現跟任何一個世俗的普通女子毫無區別,一樣的沒有頭腦,除了哭訴,別無其他手腕! 但直到此時,她方才明白,惟有象這樣傾性發洩一番,才有可能排遣掉心頭的積鬱,畢竟女強人不是人人都能當得的! 徐承在敲門,先是緩慢而有節奏的,她沒有起身去開,賭氣躺著,雖是無聲的流淚,盛滿廢氣的心田終究還是鬆快了一些。 「嵐嵐,快開門!」徐承在門口輕喚,語聲焦灼,加大了力度叩門,他是真的著了急。 圓圓終於被這不時傳來的細碎反復的嘈雜聲所驚擾,小小的身子扭了幾扭,眉頭攢到了一處,嘴裡含混地叫喚,「媽媽——」 嵐嵐趕緊伸手拍拍她的腿以示寬慰,看見她無力地睜了睜眼,瞄到母親就在近前,遂又放心睡去。 「嵐嵐,你別這樣,快把門打開,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談,不行嗎?」門外的徐承兀自擂著門,聲響越弄越大,語氣裡微含哀求。他已經顧不上會否吵醒女兒,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見到嵐嵐,想辦法消除她心頭的疑慮,他習慣了那個活潑開朗對自己心無旁羈的那個嵐嵐,而今晚的嵐嵐,不僅讓他陌生,還有難以名狀的惶恐。 門終於開了,眼睛紅紅的嵐嵐僵直著身子站在他面前,目光哀怨地盯著他。 徐承一陣欣喜,「嵐嵐!」這次他沒容她掙扎,一把將她緊擁入懷,喃喃低語,「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嵐嵐的臉被緊壓在他的胸膛上,他的道歉和臉上顯而易見的無措徹底軟話了她,淚水無聲無息地流淌,又瞬間被他的衣襟所吸收,徐承胸前的睡衣被暈開了一灘暗柔的水漬,無聲訴說著她的委屈。 「你知道……我,我看見你們兩個在一起,那,那意味深長的表情有多難過麼?那個時候你想到過我沒有?」她邊哭還是邊忍不住哀怨地控訴。 徐承一味摟著她,哄小孩似的拍著她的背,「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他聽任她在自己懷裡泣不成聲,心裡同樣的酸楚和委屈。 「嵐嵐,我們這是怎麼了?我們不是明明愛著對方的麼?為什麼會如此脆弱,如此不信任對方?」可是,這些話他不敢說出來,他怕橫生枝節。也許現代人的感情就是這樣脆弱和不堪一擊,稍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 但他知道,自己確實應該做些什麼來預防今後再發生類似的麻煩了。 之所以選這家西餐廳,是因為這裡離德克比較遠,不會遇上熟悉的人而感到尷尬,且環境和私密性都很不錯。 菜是徐承點的,張謹從沒來過,對這裡的口味不熟悉,所以全由徐承代為作主了。她喝著剛呈上來的檸檬水,好奇地睜大眼睛觀望室內別具一格的佈置,然而,更大的好奇在她心裡,因為徐承沒有任何預兆地在大中午把她拽出來開小灶,他一定是有話要對自己說,至於是哪方面的,她不敢亂加猜測,心裡卻為此感到難以抑制的興奮,仿佛期待已久的某件事即將拉開帷幕。 「你來德克多久了?」徐承闔上菜譜遞給侍應生的同時問了張謹一句,完全是上司的口吻。 張謹眨了眨眼,想都沒想就回答:「一百八十七天——六個月零六天。」 徐承笑了,「記性不錯。」 「重大的日子我都記得很牢。」張謹巧笑嫣然。 徐承端起杯子,停留在唇邊,不急著喝,又問:「對現狀滿意嗎?」 張謹歪著頭思索了一下,半開玩笑地反問:「如果不滿意,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事實上,無論在哪家公司,一個小小的部門助理幾乎對任何一個職場新人來說都不過是塊跳板,遲早要謀求到更高的位子上去,至少在他們自己看來。 「對採購部有沒有興趣?」徐承把杯子擱回桌上,用手緩緩轉動杯身,顯得漫不經心。 「嗯?」張謹警覺起來,「什麼意思?」從通常意義上來講,企業採購部的職位基本算得上是肥缺,外企自然也不例外。 「採購部的經理Lucia前兩天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推薦,他們走掉了一個Buyer(採購員),想從公司內部調劑,要求是細心、有頭腦的女孩子,我覺得你很適合。」 徐承說完,平和的目光凝視在張謹臉上,卻沒有看到預期中的喜悅的反應。 張謹學著他的樣子開始轉動水杯,卻沒有他那樣悠閒篤定,略顯淩亂的節奏反襯出她內心的掙扎。 她慢悠悠地開口,說的話卻是一針見血,「突然想把我調走……是不是因為你太太的關係?」 徐承凝在她面龐上的目光驀地一滯,說實話,他很不喜歡她此刻這種自以為是的口吻和故作老成的態度,他覺得女孩子還是嬌憨一點比較可愛。 「你想多了,不過是想給你個機會而已。」 張謹卻不肯放鬆,「是麼?如果真這麼簡單,為什麼不能在公司裡說?而要跑到這裡來?」她的口氣很沖,在此之前,她有過兩種截然不同的預感,也深知負面的那個預感可能性更大一些,但真的證實了,還是難掩失落。 徐承靜靜地注視著她,他還是低估了她——她的內心遠比外表要彪悍。 「James。」張謹迎視著他的目光,一點都沒有閃躲的意思,「其實那天在度假村,我就已經感覺出來你太太對我的敵意了。甚至更早——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也是女孩子,很能體會那種感覺,你用不著瞞我。」 一股陌生的反感從內心深處油然而起,徐承不禁皺眉,「你既然都清楚,為什麼還要加深她的誤會?」一想起嵐嵐失控的那個夜晚以及他心驚膽寒的心情,他就沒好氣。 張謹聳了聳肩,幅度過大,顯得有點誇張,「你還不明白麼?因為我喜歡你。」 徐承沒料到她這麼大膽,一時被噎在了那裡,目光生硬地調轉開來。 恰在此時,他們點的餐上來了,好歹解掉些許尷尬。 張謹對著那盤子蟹黃飯一點胃口皆無,手心裡沁滿了汗,這麼赤裸裸地表白,不是不緊張的。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料到會這樣大膽。她只是有些憤恨,突然窺見一絲希望,還沒來得及拽在手裡就已然破滅。年輕的人既可以擁有一切又可以一無所有,全在一念之間。 對面的徐承也絲毫感覺不到饑餓,隔了半晌,才低聲道:「如果我是你,對於沒有可能的事,絕不會說出來。」 張謹其實已經後悔了,衝動是魔鬼!可她不願意讓這種情緒在此時此刻,在他面前流露出來。 她強撐起一個倔強的笑容道:「說出來也許沒希望,但如果不說,肯定一點機會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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