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生於七十年代 | 上頁 下頁
八二


  徐承很堅決地阻攔,「一個風箏而已,丟就丟了吧,犯不著小題大作,小孩子哭一陣就沒事了。」

  王超也道:「可不,都跑山裡去了,還怎麼找啊!」

  圓圓氣憤地向徐承瞪起滾滾的黑豆眼,眼淚撲撲簌簌地下來,無聲無息。

  張謹心一軟,蹙眉道:「不行!怎麼能由著她傷心呢!我去找找看,我們就在河邊放的,應該不會落太遠。」

  徐承攔都攔不住,最後王超跟小江挺身而出,「我們陪小張一起去吧,這邊的山野得很,路也不太好走。」

  徐承萬般無奈,只得再三為女兒的任性抱歉,張謹臨走還幫圓圓抹了把淚,笑盈盈地寬慰,「圓圓乖,阿姨很快就給你把蜈蚣找回來啊!」

  徐承忐忑而鬱悶地帶著圓圓回到嵐嵐身邊。

  於靈在教嵐嵐幾種編織的式樣,她的手袋就是自己拿特殊材料織出來的,嵐嵐剛才急欲轉移注意力,隨口誇了幾句,於靈便熱心地給她上起課來。

  圓圓走到嵐嵐面前,全然忘了剛才跟母親之間的不愉快,她正一心一意地為那只丟失的風箏傷心,可憐兮兮地喚了一聲,「媽媽。」希望可以得到嵐嵐的安慰。

  嵐嵐早就不惱她了,事實上,剛才她惱恨的也不真是女兒,此時見她紅腫著眼睛,面龐上淚痕未幹的小模樣,哪裡還狠得下心來頂真,一把將圓圓抱到自己膝蓋上,掏出面巾紙給她小心地擦拭起來。

  於靈問她,「風箏好玩嗎?」

  圓圓點頭,然後小嘴一癟,「可是丟了。」

  嵐嵐瞟了眼徐承,他立刻解釋道:「小江他們找去了。」

  其實剛才的混亂她也看見了,但她忍著沒過去,怕面對張謹時,自己臉上掛不住,她幾乎可以確定那個女孩對徐承懷著某種想法,這種認知象毒蛇一樣吞噬著她的心。可她依然無法把她的顧慮和憤怒傳達給徐承,因為她是有理智的人,她不想像個潑婦一樣為著沒有根據的懷疑跟自己深愛的丈夫吵鬧,她以前就鄙視這種沒腦子的行為。可是,只有真的經歷了,她才能體會到那些蠻不講理的女人的痛苦。

  「你怎麼不一起去?自己孩子的東西讓別人去找,好意思啊?」嵐嵐波瀾不驚地嗔責,她甚至有些驚異于自己的鎮定,以前她從來沒有發現過自己這方面的潛能。而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利用這種「言不由衷」的能力。

  徐承其實是很想去的,一方面正如嵐嵐所言,自己孩子的事情,卻讓別人來操心,可他怕嵐嵐誤會,至於誤會什麼,他沒敢深想,那是一團模糊的影子,在三個人的心上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剛才在河邊被張謹點了一下,已經掀起漣漪。另一方面這座山雖然位於度假村境內,卻是跟村外綿延起伏的山脈相連著的,而且道路迂回曲折,很容易就轉暈了頭,越走越深。萬一遇到歹人或者小野獸之類的,也足夠讓人心驚肉跳的,好在有兩個小夥子陪著張謹一起去,大概也出不了什麼事兒。

  徐承不好將心裡的一番思量如實說出口,只是揉揉圓圓的腦袋,半是歎氣半是無奈地道:「還不是這小丫頭鬧得,丟了就丟了唄,還非要!」

  於靈一拍大腿,她是看似最輕鬆的人之一,大大咧咧地說:「這種小事還要James親自去辦呀!真是!讓年輕人多跑跑好了,平常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哈哈!」

  她邊說邊站了起來,人家夫妻團聚,沒她什麼事,先撤了,走之前,有點小小的佩服嵐嵐,明明看著挺憋屈的,居然一絲都不流露出來,夠有城府!

  下午五點是返程的集合時間。

  兩點五十分,小江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還有倆人呢?」 司機問。

  「喲,王超陪小張往東面找的,我往西面,說好了集合前不管找沒找著都得往回走,怎麼,他們還沒下來?」

  五分鐘後,王超跑回來了。小江一見只有他一人,趕緊問:「張謹呢?」

  王超也是一臉驚訝,「她沒下來嗎?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讓她先下來的呀!」

  徐承也緊張起來,臉一下子繃緊,沉聲道:「你們怎麼回事?居然讓一個女孩子在山裡瞎轉悠?!」

  嵐嵐也顧不得撚酸吃醋了,一下子著急起來,這事畢竟是因圓圓而起,萬一張謹有什麼意外,他們怎麼擔當得起?!

  徐承先撥了張謹的手機,沒有信號,說明她已經進山很深了。王超跟小江也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好在天還亮堂堂的,他們當即表示回去找,另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同事也站出來說一同前往。

  嵐嵐推推徐承,「你也去吧。」

  徐承這次沒再推讓,他已經心急如焚,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在天黑之前把張謹找回來。

  二十五分鐘後,徐承在半山腰的一條已經乾涸的溝渠裡覓到了張謹,她埋著頭正在撥弄手機,聽到頭頂有樹枝晃動的聲音,立刻警惕地瞪起了眼睛,直到看清是徐承,才閉上眼睛長舒了口氣。高高在上的徐承與她作出了完全相同的反應。

  溝渠不高,攔在及腰的部位,用手一撐應該可以爬上來,但張謹遲遲不動,徐承就猜到可能是出狀況了。

  果然,她指指自己的腳,又指了指正上方的一塊太湖石,「剛才爬上去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了,把腳給扭到了。」

  徐承不知道是該誇她認真,還是該罵她愚蠢,重重呼出一口氣,隱忍地蹲下身子,向她伸出手去。

  張謹毫不扭捏地回握住他的手,憑藉他的力量,用力撐了上來,但因為左足不得勁,用力點地之下,立刻吃痛地低喚了一聲,若不是徐承及時兜住她的腰,鐵定又得摔下去。

  助她爬上來之後,徐承飛快地鬆開了她,同時,心頭因為過度擔心而積聚的惱意也一股腦兒爆發了出來:「你幾歲啊?有沒有一點安全意識?以為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裡晃蕩很好玩是不是?你看看這石頭,你看看有多高,有多危險,萬一我沒找到你,怎麼辦?你說,啊?!」

  他從來沒對哪個下屬發過這麼大的火,張謹一時也有點發懵,咬著唇,呆呆地看著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眼裡竟有水光瑩動。

  吼完了,見張謹臉上露出的無措表情,徐承的心又不由自主軟了下來。他其實是色厲內荏,當然明白這事不能完全怪張謹,她怎麼說也是一番好意,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控制不住。

  「走吧。」他悶悶地說,在前面先邁步開來。

  走了小一段,發現身後沒動靜,一回頭,見張謹可憐兮兮地停留在原地,也不敢喚他,這才想起來她的腿崴了,只得又原路返回過來。

  他在她面前躑躅了片刻,突然一狠心,背朝著她,半蹲下去,「上來,我背你。」

  張謹大概還為他剛才的態度耿耿於懷,心裡溢滿了委屈,所以遲遲不肯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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