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73)_蘭思思

七三

　　嵐嵐見他起了惱意，便微微一笑，抱著女兒站起身來，嘖嘖了兩聲，「怎麼，開句玩笑都不行？好了好了，上樓吧，熱死人了！」仿佛真的把這事給放下了。

　　徐承暗松一口氣，趕緊提著她的行李箱跟在後面往大樓的方向走。

　　本來似乎已經平息下去的風波，卻沒想到在嵐嵐解決晚飯時再度冒了出來。

　　家裡沒做飯，嵐嵐又懶得跑出去吃，於是打開冰箱找找有沒有什麼能填肚子的東西，結果發現了半袋水餃。她沒多想，拿出來就煮上了。

　　圓圓聞著水餃的香味，嚷嚷著也要吃，還煞有介事地教媽媽，「要放醋，要放香油。張阿姨說，這樣吃起來才香噴噴呢！」

　　嵐嵐的臉立刻僵硬起來，四下裡打量，這才發現自己不在的幾天裡，家裡居然也維持著窗明几淨的水準，顯然是有人用心打掃過了。

　　她看看徐承，後者正假模三道地在電視機前正襟危坐，仿佛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吃進嘴裡的餃子一點兒都沒有預料中的香，嵐嵐覺得，她受到了某種隱藏的威脅。

　　這天晚上，她的話格外少，仿佛真的很累，可徐承還是察覺到有地方不對勁。因為對著圓圓的時候，她還能溫柔地假以辭色，可只要自己一搭訕，她就特別吝惜詞句。

　　徐承很難不聯想到是因為張謹，剛才在樓下那一番夾槍帶棒的言語已能初見端倪了，看來嵐嵐並未真的放下心來。

　　雖說他跟張謹之間什麼也沒發生，可畢竟還是跟她走得太近了。而且在此之前，他也沒跟嵐嵐提及張謹來家裡幫忙照顧女兒的事。他可以為自己這樣的行為找一堆藉口，卻依然免不了有幾分心虛，像被人猛然間窺探到什麼秘密似的。

　　這種感覺讓他極不舒服。一念及此，他的心裡就有些涼颼颼的。自己尚且有此感覺，更何況是嵐嵐？女人在這方面都很敏感，而剛才倉促的介紹自己似乎也不夠自然，她要真有什麼誤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徐承開始如坐針氈，他覺得有必要再作一番澄清。

　　然而，一開口，才發現難以啟齒。

　　嵐嵐望著他的眼神淡漠而疲倦，「徐承，我好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徐承不覺氣餒，轉念一想，這種事往往不提還好，但凡想辯個明白的，沒有哪個不是越描越黑的。

　　但願她真的只是累了。

　　孤零零地躺在大床上輾轉難眠的徐承，終究因為嵐嵐的歸來而踏實下來，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躺在圓圓身旁的嵐嵐同樣無法安穩入睡，即使身體已經很累。倒是一邊的圓圓，因為重回母親的懷抱，很快就呼吸均勻地睡去。望著她安詳甜蜜的小臉蛋，嵐嵐的心再次充實起來。

　　丈夫、女兒都在近前，她依然是這個家的中心，沒有什麼東西有所改變，一切都不過是她太過敏感而已……嵐嵐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然而，只要一閉上眼，亭子裡的那一幕還是如此清晰地浮於腦海，那樣逼真和刺目。

　　其實，以前類似的情景不是沒有過，只是她從來沒像這次一樣放在心上。只因為，張謹長著一雙讓人不安的眼睛。

　　威脅並不總是隆重登場的，有時候，它會以一種極其自然和偶然的方式，無聲無息地介入你的生活。

　　她翻身，再翻身，在漫長而無邊的黑夜裡長籲短歎。

　　要不要跟徐承談談？

　　可是，該談什麼呢？

　　什麼都沒有發生，至少到目前為止。

　　她怎麼能拿自己的擔憂煞有介事地去質問丈夫呢？

　　她不知道自己內心的顛簸感究竟從何而來？

　　在蒙矓的睡意徹底席捲她之前，她有些唏噓地想，原來要信任一個人遠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的事情。

　　第七章生活需要改變

　　一開郵箱，數千條伊妹兒瘋湧進來。

　　嵐嵐有氣無力地對著螢幕呼出一口氣，然後搖搖腦袋，開始處理它們。

　　所有CC（抄送）的郵件均只流覽一眼就直接pass，指名道姓是給自己的則細讀一下，能夠立刻回復的趕緊回復掉，需要旁徵博引或深入挖掘之後才能close的，暫且開著，等全部看完再回過頭來著手。

　　一個上午統統貢獻給了outlook系統。

　　王燕趁著她喝水發呆的空閒，見縫插針地向她彙報，「頭兒，你不在的這幾天，Maggie來過一次。」

　　「哦？」嵐嵐提了提精神，「沒出什麼狀況吧？」心裡隱隱不爽。

　　以前趙麗文哪次來不是親自打她手機事先通知呀！不過也怪不得老闆，自己最近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實在太少了。有兩次趙麗文打來時，她正火燒火燎地救火，便沒表現出十足的恭敬和虔誠來，很敷衍地讓她找自己手下的兩個兵直接幫忙了，估計趙麗文為此挺不高興的。

　　王燕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吞吞吐吐道：「大事倒是沒有，就是……她有一回去洗手間，居然……發現了一隻老鼠，嚇得當場尖叫起來。我們當時還以為她被人劫持了呢！」

　　望著王燕那張想笑又不敢笑的臉，嵐嵐卻感到事態嚴重。她太瞭解自己的老闆了，Maggie特別注重細節，能從一個小小的事件中總結出N條經驗教訓，更別說這次還讓她失了顏面。

　　果然，下午與趙麗文通電話時，她把這個事情當做一起極為嚴重的、涉及員工安全與健康的事故來看待。

　　「有老鼠就說明有死角，衛生工作沒做好。老鼠可能攜帶的病菌不用我一一細述了吧？還有，我們請的滅鼠公司是怎麼工作的，你們查過沒有？不是光有記錄就萬事OK了！我一直強調，工作要落到實處，不要只做表面文章……」

　　擱下電話，憋著一肚子氣的嵐嵐虎著臉對王燕發號施令，「你把滅鼠公司的人給我叫來！」

　　因為她的口氣有著罕見的嚴厲，滅鼠公司的人半小時後就到了。

　　來的是兩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也許王燕事先在電話裡給他們透露了什麼，他們一來就杵在嵐嵐面前，像自動播放的留聲機一樣反復解釋，「我們怕影響你們工作，一般都是揀星期六過來的，所以每次過來也總是見不著您……」

　　嵐嵐聽得著惱，冷哼一聲道：「見不著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老鼠！」她隨意翻了翻剛遞到手裡的作業單，口氣不無嚴厲，「你們光做這些表面文章根本沒有用！我付錢給你們，不是為了看這遝廢紙，我要看成效！我要老鼠從我們辦事處的每個死角都消失！」她勻了勻氣，把紙丟回給那兩個木頭木腦的工作人員，像趙麗文那樣語重心長，「同志，工作要落到實處！」

　　中午吃飯，嵐嵐緊繃的弦終於有所松緩。

　　王燕這才敢跟她套近乎，「頭兒，你這趟回來，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嵐嵐伸出去的筷子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道：「唉，受刺激了。」

　　王燕見她又恢復了以往的貧嘴，不覺樂道：「誰敢給您刺激受啊？」

　　嵐嵐又是一聲重歎，「多了去了，不提也罷。吃飯吃飯！」

　　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失了衡，原本很堅固的三角——父母、家庭、工作在一角驟失的情況下顯得搖搖欲墜起來，讓她感到力不從心。更讓嵐嵐難過的是，有些煩惱，她已經無人可訴，只能悶在心裡，由著它醞釀、發酵。

　　下午四點，徐承給她打電話，「能準時下班嗎？我去接你。」

　　嵐嵐意外之餘，還是有點兒高興的，盤算了一下說：「行，那你准點兒過來吧。手頭的事連夜做下去都不一定幹得完，債多了不愁，慢慢耗吧。」

　　一過五點，嵐嵐就劈裡啪啦地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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