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39)_蘭思思

三九

　　俞蕾低頭瞅了瞅徐承還拽著自己的手，無聲地歎了口氣，「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徐承低聲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裡有著太多的含意，它既表示了徐承對她傷害的歉疚，也預示了他們之間只能到此為止了。

　　俞蕾的心一陣絞痛，可她不想再在他面前落淚。她昂起頭，冷聲道：「那麼，放開我！」

　　胳膊上驟然一松，徐承的手徹底脫離開來。

　　僅僅幾秒的對峙之後，俞蕾再次起步遠去。

　　這一次，徐承沒有再追上去。

　　往樓梯上走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心亂如麻，儘管他腦子裡其實什麼都沒在想。

　　客廳裡，嵐嵐已經換好了衣服，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她雙肘撐在腿上，微微窩著身子，表情呆滯。連徐承推門進來，她也沒抬眼看他一眼。

　　惴惴之餘，還是感到一絲欣慰的，因為她沒有甩手離去，那是徐承在清醒過來後最擔心的事。

　　他靠在門框上，下意識地攔住了她的去路。他就那麼牢牢地盯視著她，等她開口。

　　該來的遲早要來，這是嵐嵐在獨自等候的時間裡頓悟出來的。這段時間在物理上來說一點兒也不長，絕不超過十分鐘，可它在嵐嵐的心裡，卻被無限拉長，放大。等待的每一秒都猶如置身冰窟，冷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徐承回來了。

　　可她卻遲遲開不了口。剛才湧上心頭的上萬個疑問仿佛已經將通道徹底堵塞，一個也擠不出來。

　　「為什麼不問我？」徐承還是先開口了，他受不了這麼安靜的嵐嵐。他要她說話，哪怕她蠻不講理地撲上來廝打自己，也比這樣不聲不響地好。

　　嵐嵐也覺得是時候說點兒什麼了，老這麼沉默著，仿佛有冷戰的嫌疑。她想自己不該那麼狹隘的，畢竟他們倆已經是過去式了。可喉嚨裡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連說話的嗓音都乾澀無比。

　　「她是誰？」一開口，她才發現，所有的超脫都是枉然，她根本無法免俗。

　　「以前的女朋友，前不久分手了。」

　　「……因為什麼？」

　　徐承躊躇了半天才回答：「性格不合。」

　　「……你們在一起幾年？」

　　「……三年。」

　　「三年。」她喃喃地重複了一句，終於抬起頭來，肯正眼看他了，「三年的時間不短，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性格不合？」

　　徐承一直以為嵐嵐是個粗線條的女孩，想不到她也會提這麼犀利的問題，一時語結，同時也在心裡反問自己：「是啊，為什麼呢？」

　　是因為貪戀俞蕾的美貌，還是慣性所致？

　　他回答不出。

　　嵐嵐站起來，手邊是她剛才換衣服時順帶整理好的自己的拎包。

　　徐承見狀，心裡驟然縮緊，跨步上前，把她圈住，聲音軟得近乎央求，「你別走。」

　　嵐嵐拂開他的手，輕聲但是堅決，「師兄，我想我們都得冷靜下來好好想想。畢竟，我們開始得……有點兒草率。」

　　徐承被她的話擊潰了，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影問：「難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嵐嵐沒有表態，默默地走到門邊，又停下來，「等你弄清楚了，我們再談吧。我不想自己的男朋友心裡還有別人。」

　　她打開門，仍舊沒有回頭，又道：「如果你還喜歡她，就不要再來找我，也別打電話跟我說對不起。」

　　第十章有驚無險

　　一整天，嵐嵐都在外面瞎逛。走馬觀花似的越過這條街，再穿行在另一條街上……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因為由始至終，她的心裡都是一團糟。

　　五點的時候，她累得實在逛不動了，沒有更好的逃遁所在，只能硬著頭皮回家。

　　拿鑰匙開鎖進門，沒想到家裡靜悄悄的。

　　局促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一路上她都在措詞，想要應對父母有可能迎接自己的盤問。

　　趙磊自不必說，如今有了正經的事業，幹活比誰都積極；雲仙想必還在呂倩家裡幫忙；至於父親就難說了，閑雲野鶴一隻，去了哪裡誰都說不準。老趙自打前年從國營單位內退回家後，除了最開初的那陣子覺得特別不得勁，沒多久也就想開了。辛苦了大半輩子，兒女也都長大成人，幹嗎還要跟自己過不去，非得找份工打才感到踏實？他每天去小公園裡打打拳，下下棋，嘮嘮當年的勇武，談談國家的大事，日子過得反而比朝九晚五那會兒瀟灑多了。

　　肚子很餓，嵐嵐在冰箱裡搜出兩個發硬的麵包，灑上水在微波爐裡轉熱後吃了。還是不解餓，於是乾脆淘米做起飯來。

　　樓下附近就有菜場，嵐嵐換了鞋直奔過去。

　　置身在鬧哄哄的買菜大軍中，嵐嵐找回了一絲踏實的感覺。她覺得煩惱的時候動起來要比靜坐在那裡發呆好受很多。有些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兒，或者光靠想就能解決的。與其折磨自己，不如索性置之不理。

　　一隻雞燉得香飄四溢，客廳裡傳來嘖嘖的讚歎聲——第一個回來的是趙磊。他走進廚房，看到忙活著的人竟然是嵐嵐，甚為訝異，「咦？姐你回來啦？我還以為是媽呢。」

　　嵐嵐把籮筐裡洗乾淨的菜放到菜板上當當當地切，「爸媽呢？今天回來嗎？」

　　「他們都去呂倩家了，估計要吃過晚飯才能回來。」趙磊揭開燉雞的湯鍋，陶醉地嗅了嗅，然後湊到嵐嵐面前擠眉弄眼，「昨晚怎麼樣啊？我以為你至少也得住個三五天才肯回來呢。」

　　嵐嵐拉長了臉，硬邦邦地警告，「什麼也不許打聽，否則一口雞湯也別想喝！」

　　趙磊聳聳肩，「怎麼啦？」然後在嵐嵐威脅的目光中委靡下來——他可捨不得如此美味的雞湯。

　　吃著飯，趙磊幾次想說話，但剛張口說了一個字，就被嵐嵐用眼神給扼殺掉了。

　　她需要安靜，安靜地吃飯。

　　最後趙磊實在忍不住了，在喝完兩碗雞湯後怒聲道：「你也太希特勒了！這樣吃飯會消化不良的，你知不知道！」

　　嵐嵐譏諷他，「你小時候不經常被爸爸勒令吃飯不許說話的嗎？我怎麼看你現在照樣長得很茁壯啊。」

　　趙磊知道她心情不好，因為每次她心情一差就開始蠻不講理，於是歎了口氣，不跟她計較。「姐，你到底怎麼了嘛？有什麼事你就說出來，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啊。」

　　嵐嵐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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