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生於七十年代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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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嵐洩氣不已。她剛才那麼緊張,能流利得起來嗎?不過沮喪了沒多久,她又重新振作起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看看時間,九點還不到,打算再努力一個小時。一遍不熟練,兩遍;兩遍不熟練,十遍!總有滾瓜爛熟的那一刻! 為了避免任何干擾,她聯手機都關了。 哪曾想到,這場「飛來橫禍」不僅令她寢食難安,還讓她平白錯過了期待了一天的徐承的來電。 十點整,嵐嵐終於打開了房間的門。 那些專業的、精闢的詞彙和一串串枯燥的資料,終於可以不經她大腦就流暢地直接從嘴裡滾出來了,只是她的嘴唇也幹得已經起皮。 她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經過趙磊房間時,見門虛掩著,裡面還亮著燈光,於是推門進去。只見弟弟端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打著字,連她走到身後都沒察覺。 嵐嵐拍拍他的肩,「你跟誰聊天呢,這麼熱乎?」 趙磊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關閉了QQ,張惶起身,「哎呀,你幹嗎呢,想嚇死我呀!這兩天剛看了《午夜凶鈴》。」 雖然他手腳麻利,嵐嵐還是掃到了一眼,目光立刻變得犀利起來,「你還跟郭靜有聯繫哪!」 「沒!怎麼可能!」趙磊眼裡飄過一絲慌亂,趕緊沒話找話,「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嵐嵐沒好氣地道:「你不也沒睡嗎!我剛背熟了,口幹得要命,出來喝水的。」 「是嘛,這麼快就背熟了,姐你太牛了!」趙磊適時地拍馬屁。 嵐嵐面露得色,「要不要我給你再背一遍?」 「行啊!」趙磊只盼她別再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嵐嵐一揚脖就開始了,果然順暢無誤,一氣呵成。 這回輪到趙磊拍她的肩了,表情凝重,「非常不錯!就照這水準發揮,明天一定能鎮住全場的人。」 嵐嵐美滋滋地笑起來。 趁著她高興,趙磊不失時機地送客,「姐,我看你還是得早點兒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才會有好的表現。快去睡吧。」 嵐嵐感覺相當好,點點頭,「吾弟所言甚是!」 殷勤地目送姐姐進了她自己的房間,趙磊立刻將門鎖得牢牢的,然後奔回電腦前,重新上線。 對方早已等得不耐煩,一見他頭像呈彩色了,立刻質問:「怎麼突然掉線了?」 趙磊劈裡啪啦地敲字,「剛才我姐進來了,嚇我一跳,差點就被她識破你了。」 「哦。」對方這才消了氣,又寫道,「趙磊,我最近真的很煩。我媽老要我一畢業就去澳洲留學,可我不想離開這裡,也不想離開你。」 趙磊對著那行字怔怔地看了半晌,在對方的再三催促下才緩慢地回復道:「你媽媽是對的。這個社會很現實,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不會有什麼結果。不過你放心,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 臨上臺前,嵐嵐的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她拼命深呼吸,起身前的最後一刻,她幾乎是帶著某種絕望的心情湊到趙麗文跟前低語了一句:「我要是出醜了,您可千萬別嫌我給您丟臉啊!」話音剛落,就慷慨赴義似的走上了講臺。 望著下面一雙雙黏在自己臉上的眼睛,嵐嵐的面頰當仁不讓地先紅了起來。她故作鎮定地低下頭,把PPT講稿打開,手不住地顫抖,可已是騎虎難下。 清了清嗓子,她想到得先來兩句客套語,話一出口,心底就暗呼糟糕——這哪裡還是她平常的嗓音,抖得跟齒輪一樣。目光飄過老闆跟劉燕莎,那兩人也正緊張地瞅著她呢! 「穩住,一定要穩住!」她在心裡狠命地對自己說,又悄悄來了次深呼吸,讓空氣儘量充盈肺部,攢得狂亂的心終於稍稍平穩了些許。 她朝在座的聽眾綻開微笑,開始往下講。忽然有種豁出去的感覺,齒輪音就齒輪音吧,她把要求放到最低,只要不卡殼就成。 在表述的過程中,她不忘培訓課程上學到的presentation(講演)技巧,目光緩慢而均勻地掃過場內的所有人。當她看到一雙雙認真的眼睛,尤其是坐在正中間的兩個韓國帥哥在眼眸與她相觸時還朝她善意地微笑以示鼓勵時,心頭竟淌過一陣暖意——原來自己的緊張別人都看得見。 因為感激,她深切體會到了一個道理:做人還是要與人為善哪…… 事實證明,只要心安定下來,別的事就都好辦了。當十分鐘一晃而過時,她居然有點兒留戀起那個小小的講臺來。 她含著笑微微欠身致謝,引來場下熱烈的掌聲。她捧著資料走下臺來,眼神與趙麗文對上,她調皮地朝老闆擠擠眼睛。趙麗文的左手則從腋下悄然伸出,翹起大拇指,給了她大大的一個讚美! 有了好的開頭,兩天的會自然開得十分順利。第二天下午的小議題結束後,嵐嵐與她唯一的戰友劉燕莎又馬不停蹄地將大批物資——諸如投影儀、攝像機、音響等設備以及各式各樣的獎盃、紀念品、遊戲材料等轉移到位於容湖風景區的明月樓酒店。晚上在那裡還要舉行一場盛宴,並將頒發亞洲區的一個「年度績效獎」。 晚宴從七點開始,幾個區域大老闆也都趕來發言、頒獎。 嵐嵐和劉燕莎縮在最靠邊的一桌筵席上,看著各路人馬風光地經過自己走向頒獎台時,嵐嵐無比欽羨地開口道:「什麼時候我也能上去那麼一趟就好了。」又捅捅劉燕莎的胳膊肘,哧地笑道,「哎,你還記不記得Maggie說她八年前還去法國凡爾賽宮接受過一個什麼獎牌來著。當時人人都盛裝出席,就她穿著運動鞋牛仔褲上去了,結果周總都沒肯跟她握手,嫌她丟中國人的臉了,呵呵。」 劉燕莎則完全沒有她的那種閒情逸致,一過八點就開始不停地看表,犯愁地自語:「也不知道姍姍睡了沒有,她跟她爸爸一向不親,每次我晚回去都哭得兩個眼睛紅紅的。」 嵐嵐不舍地將視線從臺上拉下來,轉向劉燕莎,看到的卻是一張憂心忡忡的中年婦女的臉。這張臉上全然沒有對未來的憧憬、對事業的嚮往。其實劉燕莎也不過才三十歲出頭,可生活裡零零碎碎的瑣事在她臉上不留情面地左刻一道,右刻一道,即使用最好的化妝品也難以掩蓋那些細細密密的皺紋。 嵐嵐乍一看她,忽然有幾分陌生的感覺,仿佛第一次認識她;同時又有點兒毛骨悚然——是不是再過個幾年,自己也就成她那樣了? 十點整,晚宴在一首合唱的歌曲《卡薩布蘭卡》中完美閉幕。整個大廳卻像被剛打劫過一樣,一地的彩紙屑和用報紙雜誌臨時拼湊出來的各種服飾殘片,皺紋彩條也飛得桌上桌下到處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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