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山那邊是海 | 上頁 下頁
六九


  他很快又振作精神,用另一個話題來緩解二人之間漸趨緊張的氛圍。

  「盧警官那邊有了一點眉目。」

  梁鐘鳴看了看他。

  「車子是在西郊的一條小河裡找到的,嶄新的鈴木,本市買的,也找經銷商調查過了,登記的資料太簡單,只記錄下了一個姓氏,姓王,顯然也是假的,他本人對買主沒太大印象……」

  梁鐘鳴將馮奕新收集的資料逐一翻看了一遍,隨後往桌上一撂,長長籲出一口氣,像要釋放掉胸中所有的晦氣,緊接著,他轉過臉來,望著馮奕的目光平靜無瀾,打斷他道:「不用查了。」

  「……為什麼?」馮奕再次訝然。

  梁鐘鳴卻不願再解釋,疲倦地揮揮手,「照我說的去做吧。」

  馮奕久久地望著他,眼裡的驚異逐漸褪去,換成了審視的目光。在他的印象裡,梁鐘鳴向來謹慎過頭,做事情也瞻前顧後,而現在,有危險在暗處伺機靠近,他卻撤銷了所有的防護。

  難道,他心中早已了然?!

  「是誰?你知道了,是嗎?」馮奕緊盯著他問。

  梁鐘鳴朝他無聲的笑笑,「馮奕,有句老話還記得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馮奕的心裡堆積起重重疑惑,他一直覺得自己很瞭解這個老闆,而近來,他的這種自信在不斷銳減。

  他自信有敏銳的洞察力,梁鐘鳴似乎在醞釀著什麼,而他卻一無所知……

  「馮奕,志遠那邊安排妥了嗎?」梁鐘鳴沒有讓他沉思多久,轉過臉來與他對視。

  馮奕如夢初醒般地從自己的思緒裡拔出來,「哦,已經送他回去了,放心吧,許董不知道。」

  一提起許志遠,馮奕就禁不住頭痛,這次自己像聯邦特工一樣將他偷召回國,既要看住他不亂跑,又要防著別讓許欣宜知曉,真是費盡了腦子。不了中途還是讓這個狡猾的小子耍了一道,他趁人不備溜去了西藏,把照管他

  的兩個保鏢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回來說是給父親祈福禱告去了,說只有那裡才能淨化人的靈魂,唉,他這腦子……」他瞥了眼梁鐘鳴,及時刹住了話題,在他的印象裡,梁鐘鳴還是挺維護這個弟弟的。

  梁鐘鳴按滅了手裡的煙蒂,順手捏了捏鼻樑,神態疲乏。

  馮奕立刻識趣道:「梁總,時間不早了,不如我送您回去早點休息。」他說著抬手看腕表,已經十點了。

  梁鐘鳴沒有睜眼,低聲道:「你先走吧,我一會兒自己回酒店。」

  馮奕在門口又禁不住回頭望了梁鐘鳴一眼,他的臉上仿佛寫滿了矛盾,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門在身後悄然闔上,馮奕自己的眼眸卻顯得愈加閃亮和堅定。

  房間裡縈繞著濃重的煙味,吸入肺中有中渾濁骯髒的感覺。梁鐘鳴枯坐在椅子裡,腦袋有點昏沉沉的,裝了太多東西,已經囿於運行。他隨手抓起馮奕留在桌上的那疊案卷,又仔細地翻閱了一遍,然後冷漠地放下,再次陷入沉思。

  良久,他緩緩地拉開抽屜,動作謹慎得仿佛裡面藏了一枚炸彈。

  然而他探手從抽屜中取出的不是什麼危險物品,而是一張六寸大小的相片,表面泛著光,顯然是剛印出來的。燈光下,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上面是一個戴著頭盔的英俊少年,威風凜凜地跨坐在一輛摩托車上。

  52.潰決(四)

  夜色深沉。

  梁鐘鳴沒有回酒店,他去了山麓的別墅。從車庫裡緩步出來,他沒有走簷下的那條小廊,而是沿著由草坪鋪成的小徑繞了個大圈,然後回首望向夜色中的別墅,寂靜無光,仿佛無人居住似的,若非周圍交錯點綴著的幾盞燈散發出來的光影,這龐然的建築在黑暗中實在難掩森然詭異。

  房子是幾年前就買下的,當時過來建廠,有個搞房地產的朋友以半賣半贈的形式給了他——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朋友,他幫過那人一把,對方一直想找機會回報而已。

  他極少來住,在C市總是來去匆匆,而這裡又是如此大而空曠,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寂寞會油然而生,所以寧願住酒店。

  有一陣,他曾計畫舉家遷往C市,以遠離那個讓他憋悶的環境,然而景玲不願意,她討厭這裡潮濕的氣候,尤其是冬天,陰冷得令她難以忍受,寧願常年待在四季宜人的南方,反正生意上的事不用她擔心。

  他沒掏鑰匙,上了臺階直接按鈴,等了片刻,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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