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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我也是聽明德說的。」崔穎露出一絲掌握秘密的得意,然而她並不擅長保守秘密,「邱光輝,就是副總的先生,十年前不是莫名其妙地遇車禍死了嘛!副總一直不甘心,斷斷續續查了這麼些年,總也沒什麼頭緒。」

  這事伊楠也隱約聽說過,那時候陳副總與邱董伉儷情深,這在雲璽並不是新聞。

  崔穎話鋒一轉,「不過,就前一陣子,沒想到案件竟突然有了眉目。」

  「是嗎?」伊楠睜大了眼睛,也感到好奇。

  其實屋裡並沒有其他人,崔穎依舊謹慎地將手攏住伊楠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道:「反正個中的曲折就不提了,據說是因為一個女的。」

  「……什麼意思?」

  崔穎蹙眉,「你是真不懂假不懂?還能有什麼意思,二奶唄!」

  伊楠怔住了。

  「好像當時邱光輝就是要去看那位地下情人,結果車在路上出了事。不過話說回來,這位邱董也是個人物,這種事情居然能瞞了這麼多年。聽說那二奶替他生的孩子都快小學畢業了,難怪副總這次反應強烈……」

  她講得正來勁,一低頭,卻見伊楠神色迷惘,於是伸手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哎,你怎麼了,聽傻啦?」

  伊楠的反應異樣的遲鈍,半晌才仰臉對崔穎勉強地笑了笑,卻沒有做任何評論。

  她心裡有輕微的苦澀彌漫開來。竭力平定心緒後,伊楠迅速將話題轉開,「對了,新的投資人什麼來頭?你聽說過嗎?」

  「名頭不響,應該成立了沒多久。不過據說有些背景,還在香港上了市,不到一年時間,已經在國內吃下好幾家規模不小的酒店,實力雄厚啊!其實說真的,咱們雲璽現在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關鍵是沒人肯花心思,希望收購以後能有起色,不然真是可惜了……」

  隔了沒幾天,總經理尤總果然公開宣佈:雲璽被人收購已成定局,新的投資人下月初會入駐酒店。在拋下如此重磅炸彈後,他鄭重其事地致力於安撫工作,不止一次告誡大家不要慌亂,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每個人做好分內事即可。

  然而,表面上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工作仍在繼續;私下裡,伊楠卻聽說尤總在偷偷拉攏一批人,準備出去自己幹。大概他早就得到消息了,誰願意傻呵呵地等著當砧板上的肉?

  更有跳去別家酒店當經理的同僚趁機過來挖人,從前這兒的人是三請四請不挪窩的,因為雲璽有良好的口碑和優厚的待遇,如今人人蠢蠢欲動,竟有些樹倒猢猻散的淒涼。

  伊楠在員工餐廳門口的走道裡與胡主任迎面碰見了。他眼鏡片後的雙眼依舊雪亮清澈,見了她,很有分寸地點頭微笑,不比平常多一分熱忱或冷淡,穩如泰山。

  伊楠知道他只在抓蟲子時才表現出熱情,可是現在忽然對他生出幾分好感來,相對於其他人的焦灼,他的平靜難能可貴。

  晶晶對這一突變有些不安,吃飯的時候,憂心忡忡地問伊楠是怎麼想的。

  「看看再說吧。」伊楠低頭吃著飯,口齒含糊不清。

  那天,陳菊秋主動提議幫她去打招呼,其實即便沒有這個做後盾,伊楠也並不著急,因為她早已沒有了讀書時那麼遠大的抱負,走一步看一步吧。

  「都說新高層會大換血,現在是人人自危,好多人在偷偷地活動。這才短短幾天時間啊,天天有人離職,剩下這些要不就是雲璽的老員工,念著舊情,要不就是年齡偏大,實在無處可去。唉!真要被炒了,一大家子靠誰養活去!」

  聽她這麼一說,伊楠也有些鬱鬱的。

  晶晶瞅著她的神情試探道:「你覺得……咱們要是去找副總談談,會不會有戲?」

  伊楠一愣,回望了晶晶一眼,「談什麼呢?」

  晶晶仰著一張天真的臉,道:「請她跟新投資方那邊磋商一下,看能不能發佈個聲明什麼的,穩定一下軍心。現在酒店上下說什麼的都有,再這麼亂下去,雲璽真的要垮了。」

  伊楠失笑,「合同都簽完了,副總也很快會離開,你覺得現在去談會有用嗎?」

  成效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伊楠自從聽說了邱光輝的事後,再見陳菊秋,心裡會有一絲莫名的怯意。她有點兒心虛,生怕愧對了副總這兩年對自己的厚愛,儘管副總永遠都不會知道——她也曾對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起過貪念。不管用多少藉口來粉飾,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她無法再麻痹自己。

  淩晨兩點多,伊楠從夢中痛醒,只覺得肚子裡刀絞似的刮來刮去,額上更是冷汗涔涔。她艱難地下床,哆哆嗦嗦地從藥箱裡翻出來一板諾氟沙星,就著冷水咽下去一顆,又渾身顫抖著回床上去重新躺平。以往鬧肚子,她都是這麼自救的。

  疼痛的間隙,她開始搜尋導致自己這麼倒楣的罪魁禍首。答案很快被鎖定了。

  這天晚上,她下班早,不巧在門口撞上了孟紹宇。他則似乎一直在守株待兔,見了她,遂熱情地拉她去隔壁吃所謂的泰國美食,據說是他們公司有同事從泰國買回來的材料,並細心煮好了分發的。

  伊楠覺得定是某個與他交情甚篤的漂亮美眉溫柔相贈,心裡多少有點兒彆扭,於是左右推託。然而,她再執拗,也拗不過孟紹宇的牛皮糖勁兒,最後只得不情不願地去了。

  伊楠不能接受那些太奇怪的味道,自然是沒吃飽,回來又自己搞了點兒面湊合了。上床前她就覺得胃裡隱隱約約地不舒服,以為睡一覺就會沒事了,結果終究沒能糊弄過去。

  二十分鐘後,症狀仍然沒有絲毫緩解的傾向。伊楠先前還想忍著,以為會好,然而漸漸地也感覺到了不妙,不僅整個腹腔像被一群舞槍弄棒的小人盤踞住了,連胃裡也開始不消停地翻騰起來,且來勢兇猛,銳不可當。她來回跑了幾趟衛生間,上吐下瀉,沒過多久,就像蛻了層皮一樣。

  她不禁懷疑,即使自己能撐到天亮,是否也會只剩一副骷髏了?

  她忍著痛,草草換好衣服,又拎上了自己的手袋,這才不客氣地去捶1604的門。

  孟紹宇睡得比較沉。伊楠已經開始拿腳踢門了,他才慢慢吞吞地過來把門打開,頭髮亂蓬蓬的,睡眼惺忪,狀似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看到半弓著腰、齜牙咧嘴擋在自家門口的伊楠,他頓時嚇了一跳,瞌睡蟲全跑了。

  「你怎麼了?遇到鬼了?」他邊說邊上前想攙她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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