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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到了包房門口,迎賓小姐退了下去。伊楠在門外做了一次長長的深呼吸,緩解了一些緊張的情緒,這才走上前,抬手準備叩門。她的手指還沒有觸到門板,房間裡赫然傳出一聲怒喝,「你放肆!」

  伊楠嚇了一大跳,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呆若木雞。

  這聲音,她不可能聽錯,的確是梁鐘鳴的。而此時,房間裡除了馮奕,她想不出還會有誰。

  伊楠認識梁鐘鳴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暴怒的口氣,他針對的竟然還是自己的心腹馮奕。很顯然,她來得不是時候。

  伊楠正在門口猶豫輾轉,躊躇不定,門卻嘩啦一聲拉開了,臉色鐵青的梁鐘鳴出現在門口,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門外不知所措的伊楠,臉上的陰鬱頓時被驚愕所替代。

  伊楠倉促之間,只得先擠出一絲笑容來,「梁先生……」

  梁鐘鳴連招呼都沒打,只勉強對她點了個頭,然後生硬地轉過臉去,望向疾步走出來的馮奕,似乎在用眼神質問他。

  馮奕對他的譴責視若無睹,也沒有一絲被斥責過後的灰頭土臉,朝著伊楠沉著地微笑道:「你來啦!」

  看到這樣的情形,伊楠很快就明白過來,今天把自己招來的人根本不是梁鐘鳴,而是馮奕!

  心情瞬間一落千丈!她磨礪得再有涵養,此時臉上也掛不住了。無暇去揣測馮奕的用意,她一句話都沒多說,忍住一腔悲憤和沮喪,轉身飛快地跑開了。

  馮奕只愣了兩秒,就立刻追了上去,「伊楠,姚伊楠!」

  梁鐘鳴怔怔地望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那一頭,不知不覺中,插在褲兜裡的雙手緊握成拳……

  今天是極為不順的一天。

  早上趕飛機前,他跟太太嚴景玲一起去探望母親許欣宜,是為了一個新的投資項目而去的。

  許欣宜這幾年成了甩手董事長,很多場面上的事都不再輕易出頭。然而實際上,凡是涉及大宗用錢的地方,沒有她的同意是沒法幹下去的。

  儘管去之前心裡多少有了些準備,但面對她輕描淡寫的否定,梁鐘鳴還是十分心寒。事實上,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無法贏得母親的信任和疼愛。然而,更令他難過的是,他在她面前連辯解的權利都沒有,因為她不需要理由,只給出結果。

  嚴景玲給許欣宜帶去了幾件從國外淘回來的新奇玩意兒,兩人聊得甚為開心。景玲是許欣宜閨中密友的女兒,也是她看著長大的。這些年來她的脾氣越來越古怪,唯獨跟向來溫言軟語的景玲沒有翻過臉。

  聊得正歡的許欣宜突然扭頭斜睨著幹坐在一旁的梁鐘鳴,道:「鐘鳴,我怎麼聽說馮奕最近跟個女孩子搞得挺熱鬧?」

  梁鐘鳴心頭一震,本能地道:「哦?有這事?」

  許欣宜冷道:「虧他還是你最器重的人,連這點兒事都不清楚!你小心那間工廠哪天被姓馮的連窩端了。」

  梁鐘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這怎麼可能呢,馮奕他……」

  許欣宜打斷他,「你不用急著為他開脫。他的事我本也管不著,只是聽說他相中的女孩兒湊巧就是從前引誘志遠的那個,所以你要奉勸他消停點兒,別給我捅什麼婁子!志遠總有回來的一天,他的狀況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希望再惹什麼麻煩。」

  這番話雖然她是笑著說的,卻稱得上聲色俱厲。梁鐘鳴的心頭積鬱,忍了半天還是沒能忍住,「媽,我不知道是誰給您說的這麼不切實際的消息,但他跟那女孩兒根本沒有……」

  景玲在旁邊屏息凝神地聽了會兒,此時見丈夫還要申辯,忙插嘴道:「鐘鳴,你少說兩句吧!人家的事,你又怎麼吃得准?反正留心點兒就是了。」又朝他連連使眼色,「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去機場了,別誤了航班。」

  梁鐘鳴歎了口氣,壓下心頭的委屈,跟著太太告辭走人。

  坐在車裡,景玲忍不住埋怨他,「你母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她硬頂?」

  梁鐘鳴悶聲道:「那也不能無中生有。」

  景玲瞟了他一眼,臉龐上現出些許笑意,「那倒未必。馮奕為人一向低調謹慎,連你升他當副總都捨得推掉,他可不是一般人。這回卻鬧得滿城風雨,在人前都不避嫌,我看這事八九不離十,也難怪有人到許董面前去搬嘴。」

  梁鐘鳴的心頭驀地感到煩躁,雙唇用力一抿,陷入了沉默。

  上了機場高架,他的心緒才有所緩和,轉而又對景玲道:「收購天億的項目我還是希望做下去,機會難得。既然她不願意,我想……找你哥談談。」

  景玲很吃驚,睜大眼睛盯住他,「鐘鳴,你瘋了不成?這樣一來,許董一定不會饒你的。」她見丈夫神色堅決,只得軟言相勸,「我知道你想做點兒事情出來讓她對你刮目相看,但做生意不是賭氣,萬一你賠了呢?要知道,老太太能走到今天一半靠的是運氣,還有一半靠的是強硬的手腕,你別指望她到時能幫你。在她面前永遠只有一次機會,你別忘了你父親的教訓!」

  梁鐘鳴的心頭頓時被一片陰雲籠罩住了,這也正是他下不了決心的原因。想到父親當年的慘狀,他不覺打了個寒噤。

  景玲審度著他的臉色,知道他心中亦是搖擺不定,於是趁熱繼續勸導,聲音卻低下去許多,「你也不想想,她還能爭幾年……總得找個得力的接班人吧?志遠那孩子又不爭氣……退一萬步說,她真的不顧理智把志遠拉上去了,憑你們倆這麼多年的手足情,還有我家的鼎力支持,你有什麼可愁的……到那時再獨立也不遲啊!不管怎麼說,現在都還不是時候。」

  太太的規勸令梁鐘鳴無話可說。他籌備了這麼長時間,本想背水一戰,不料末了只是在湖面上打了個水漂兒,連浪花都不曾濺起來幾滴。

  馮奕在伊楠沖下樓前及時拽住了她的胳膊,硬把她拖到了偏僻的走廊拐角。

  伊楠用力甩開他,對他怒目而視,「你為什麼要騙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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