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山那邊是海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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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了兩杯飲料,自己捧著一杯邊喝邊看剛才買回來的雜誌。 等了足夠長的時間,仍未見孟紹宇從廚房裡出來,她想像不出他幹家務會是什麼樣子,於是端著杯子踱了過去。 碗早已洗好,壘成一堆放在操作臺上,孟紹宇挽了袖子,正用幹毛巾逐個擦拭,幹得煞有介事。伊楠難得看到他這樣一副認真的神色,心裡某處驀地一動。 不得不承認,她跟孟紹宇在一起時感覺很不錯。不用費心去猜度對方的心思,也不必在意他是否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心情沉鬱,這種全身心放鬆的感覺是她從未體會過的。 然而,這快樂是否與愛情有關,哪怕只是一星半點的聯繫?她不是十分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討厭他,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很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時光。跟他在一起時,沒有那種傷筋動骨的痛苦和疲倦,而這,正是她極度渴望的。所以,對著孟紹宇時,她潛意識裡偶爾也會遺憾,如果他沒有這個毛病,也許她真的願意與他嘗試。 然而,有些原則性的東西是不能變的,比如她不想愛上一個花心大蘿蔔,那絕對是自找麻煩。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純粹的朋友。 啜了口手上的飲料,伊楠在他身後開口道:「對了,請教你個問題。」 孟紹宇回頭瞅了她一眼,臉上重又堆積起戲謔,「不敢當,請說。」 伊楠慢慢地撫著手裡的杯子,有些支吾,「你上回說……你以前也讀過四十二章經,我只是想問問你,有什麼辦法……可以……真的忘記過去?」 她說得斷斷續續,其實心裡已經後悔不該這樣貿貿然地去跟他探討如此敏感而深奧的問題,也許是他剛才那個溫馨的背影給了自己錯覺。 孟紹宇將手裡的最後一個盤子擦淨,擱好,然後轉身,雙手反撐住檯面,定定地望著她,目光卻異樣深沉。 伊楠的心裡沒來由地一緊,幾乎不敢與他對視,唯恐被他窺破內心。她迅疾地別開了目光。 孟紹宇卻什麼也沒有說,忽然大踏步走了出去,像風一樣捲進陽臺。伊楠錯愕地瞪著他的背影,情不自禁跟了過去。 厚厚的窗簾被孟紹宇有力的雙臂扯開,他的力氣過猛,以至於有些地方被微微撕裂了。伊楠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怔忡之間,竟忘了阻攔他。 很快,他已經將玻璃窗也一扇扇地打開來,久未曾動過的窗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清冷的風撲進來,伊楠打了個哆嗦,瞬間清醒過來,忍不住叫道:「你想幹什麼呀?」 孟紹宇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才回過身來注視著她。他的眼睛如此閃亮,在黑暗中,伊楠能看到他眸中有光在閃爍。 「是不是覺得很冷?」 伊楠沒好氣地走過去關窗子,反問道:「你說呢?你有病是不是?」 「關著窗自然會很溫暖,」他在她的身後悠然地說,「可是別忘了,任何空間都有通風透氣的必要。」他頓了一頓,又平靜地道,「心也是一樣。」 伊楠怔住了,扶著窗的手僵在那裡。半晌,她才扭過臉來看他,眼神逐漸柔和。 他眼裡的調侃和油腔滑調早已蕩然無存。他沒有走近她,隔著清冷的風,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緩緩又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用遊戲的心態去看這個世界……還有什麼過去是忘不了的?」 伊楠在他清亮的眸子的注視下,轉頭望向遙遠的星空,不禁想起小時候自己特別喜歡和爺爺一起睡在夜空下辨認星座。同一星空下,她還能找回童年時的那種清明平和的心境嗎? 她一覺睡到自然醒。 這天是週六,伊楠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從床上彈跳起來,而是仰面躺著,緩緩睜開眼睛。 上午九時的陽光燦爛如金,透過窗紗執著地投入眸中,她不覺眯起眼睛,隔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刺眼的強光是因為陽臺的窗簾沒有拉上。 昨晚,孟紹宇離開之前建議她就這樣拉開窗簾睡一覺試試。他正經得像個心理醫生,讓伊楠覺得好笑。 「如果沒有安全感,就想想隔壁的我,你一敲牆我就過來了。」他微笑著如是說。 伊楠剛想反駁他——兩家根本不是共用一堵牆,當中隔著一米左右的大空隙,她若真有什麼事,把牆敲穿了他也未必能感覺得到——但轉念一想,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竟然會跟著他的邏輯走下去!她能有什麼事呢? 她也很震驚。也許,人果真會有很多東西是無法隱藏的,就像她未曾想過閉塞的陽臺其實是自己閉塞心靈的一種表現,而孟紹宇卻察覺到了。難道真的是旁觀者清嗎? 她從來都不是膽小鬼,她放不開的不過是自己的心而已。 事實證明,她一夜無恙,睡得死沉,連夢都沒有光顧。 伊楠翻身下床,走上陽臺,逐一打開窗子。清新的空氣很快滲透進來,晨起的微涼讓陽光一曬,已是無影無蹤。 伊楠側頭望瞭望鄰家的陽臺,沒有孟紹宇的身影,不知道他是否還在酣夢中。 這是她第一次在晨光裡打量他住所的一隅。陽臺很乾淨,沒有窗子或者別的任何障礙物,維持了交房時的原樣,陽光和微風可以肆無忌憚地穿行;靠左手邊,擺了一張小圓臺和兩張籐椅。這個社區的陽臺都設計得格外寬敞,即使置了傢俱也不顯擁擠。 她不禁思忖:他會和誰坐在那裡暢談閒聊? 她正喝著牛奶,酒店來了電話,說臨時到了一個旅行團,人手不夠,要她立刻過去。 伊楠匆匆喝完牛奶,換了衣服就出門。 她等電梯的時候,一身運動裝的孟紹宇從樓梯走了上來。見了她,他目光定了定,仿佛有些陌生,但很快就恢復了自如,笑嘻嘻地道:「氣色不錯,看來睡得挺好。」 伊楠對他友好地笑了笑。經過昨晚,她見到他時有了幾分親切感。平心而論,他若是真誠起來,的確可以讓人覺得很舒服。 她注意到他額上有一層薄汗,遂問:「大清早的,你跑哪兒忙去了?」 「晨練啊!」他作勢原地小跑了兩步,反問道,「你呢?穿得這麼光鮮,準備去赴約?」 伊楠的心情很好,一邊朝電梯裡走,一邊點著頭開玩笑道:「正是,見男朋友去,拜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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