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山那邊是海 | 上頁 下頁
二〇


  伊楠慢悠悠地道:「是你自己主動告訴給我的,我又沒逼你。再說了,你交代的這些資訊對我來說價值不大,還不值得我交換。」

  伊楠的臉上帶著狡黠的微笑,孟紹宇只覺得心裡的某處已經扭曲得要崩潰了,「姚伊楠!」他平生第一次咬牙切齒,面前的這個女人一再打破他的從容優雅。他以為自己夠真誠,足以打動她了,孰料最後還是被她當成了笑話。

  伊楠看了看表,然後笑眯眯地起身,「八點三刻,我得趕緊走了。您慢慢吃,別浪費。」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身姿婀娜地向門口走,這次卻沒有追出去,因為他不想再自討沒趣。

  桌上的食物還剩了一半。他喝一口豆漿,嚼一口乾巴巴的燒餅,暗自琢磨著如果盡數吃完,今天中午的一頓飯倒是可以省了。

  當然,他沒有沮喪多長時間,姚伊楠挑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征服欲。他幻想著有一天她也會用他所熟悉的崇拜的目光仰視自己,微笑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重又爬上他的臉龐。

  他堅信自己能做到,而且他必須要做到,因為自己的那個誓言——他可不想當倒立人。

  雲璽要被賣掉的傳聞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喧囂後,終於不了了之,沒了下文,伊楠也沒再聽崔穎提起過。

  不過這種事情也未必是空穴來風。在酒店待了兩年了,她明白酒店不僅人員流動大,變故也多,合併、拆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五點以後,伊楠徹底空閒下來。一年到頭,很難得有如此休閒的時光,她本來跟幾個同事約了晚上出去吃飯K歌,但站在電梯裡,倦意不斷上湧,她打了個呵欠,決定早些回去休息。

  更衣室裡,幾個要下班的女孩子正在嘻嘻哈哈地聊天。楊慧的手裡捏了幾張列印出來的紙,正念念有詞,見伊楠進來,立刻說:「伊楠姐,快說說你的星座是什麼,我幫你查查來年的運勢。」

  伊楠笑笑說:「我不信這個,總是寫些好話騙人高興的。」

  「哪裡,也有提醒你不好的地方,還可以教你逢凶化吉的法子。」

  「要真有那麼容易,這世上豈不是沒有悲慘的事情了?」伊楠打開衣櫃,開始換衣服,又道,「一個人的命運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不管你怎麼躲,怎麼繞,都掙不開的。看過電影《十二隻猴子》沒有?」

  楊慧不滿地說:「你也太悲觀了!什麼?《十二隻猴子》?沒看過,是講動物的嗎?」

  「不,不是講動物。」伊楠搖頭,「講宿命的。」

  那部電影是她跟梁鐘鳴一起看的。那時的她,年輕而自負,渾然不覺命運的風向標,只是感歎電影裡巧妙到不可思議的輪轉契合。影片中的布魯斯·威利為了預防一個他事先知道的危機發生,用盡各種辦法想要扭轉乾坤。然而,冥冥中早已註定,他的各種行為最終還是指向了上帝早已規定好的那個結果……

  痛苦也罷,悲傷也罷,該來的總是會來,伊楠不喜歡預支悲傷或者歡樂。既然無法改變,她覺得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坐在回程的車裡,伊楠把頭輕輕靠在窗玻璃上,閉起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有一張臉從模糊而朦朧的虛幻回憶中浮現出來……

  伊楠一直自詡是個聰明孩子,可她卻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如果她一早就看清前路,當年還會那麼義無反顧地撞上去嗎?

  也許還是會的吧!她苦笑。當初的自己,只要稍微動一下腦子,就知道那是條走不得的死胡同!是年輕給了她任性的資本和藉口。

  回到公寓的時候還不到七點,伊楠先洗了個熱水澡,渾身放鬆了一下,把濕漉漉的頭髮用毛巾包上,然後裹了浴袍去廚房煮面吃。

  廚房裡乾淨、嶄新。她自己沒空打理,就請了個鐘點工,隔兩天過來做一次保潔,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事情。爺爺奶奶要是知道了,非嗔怪她不可,這麼點兒家務自己都幹不了,還花錢請人!雖然從前在家裡,她也很少做家務。

  不過現在他們都不在了,伊楠即使想聽嘮叨也聽不見了。一想到這裡,她心裡就湧起一股難言的疼痛。深吸了口氣,她勒令自己不要再瞎想,無論如何,朝前看就好。

  吃著面,伊楠躊躇著接下來幹什麼好。她其實沒有早上床睡覺的習慣,幾乎每天都要忙到十點以後才能回來,洗洗、收拾一下,就差不多累趴下了。

  偶爾有空閒,她會翻些書出來看看。有時想想自己的業餘生活,她覺得實在很貧乏。

  一半還沒吃完,晶晶給她打來了電話,嗓音有些啞,仿佛哭過,「別吃了,出來陪我聊聊吧?」

  伊楠用手背擦了一下油光光的嘴角,一邊咽著面一邊含糊地道:「你總得讓我吃飽一點兒才有力氣陪你聊吧——哭了?誰又惹你了?你的淚腺還真發達……」

  晶晶待她奚落完了,才吞吞吐吐地道:「我跟他……真的分手了。」

  喬晶晶跟男友分手了——在她的預言過了僅僅兩周之後,因為男友終於有機會在日本立足落戶了。

  掛了電話,伊楠眨巴了兩下眼睛,憤憤地蹦出來一句:「什麼世道!」

  她們約在一間酒吧見面。

  相對坐著,伊楠仔細端詳晶晶的臉色,「你確定自己沒事?」

  晶晶繃起臉,眼神空洞地瞥向她,「那你希望我怎麼樣?大哭大鬧,還是上吊自殺呀?」

  伊楠吐了吐舌頭,「得,當我沒問,一問就炸鍋,喝酒!」

  她們要了整瓶的果酒,度數不高,對於不怎麼喝酒的人來說,這樣的度數剛好。

  「伊楠,你說他為什麼會這麼自私?他在日本連女朋友都找好了,可是卻瞞得我滴水不漏!哈,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要是能留在日本,就把我甩了;要是不得已回國,就把對方甩了,反正左右逢源。真噁心!」

  伊楠把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息事寧人地勸:「來,嘗嘗味道如何!」

  「他要分手我沒意見,可是他不能這麼把人當猴耍!」

  「你罵他了沒有?」

  「沒有,我一個字都不想跟他囉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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