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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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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害死曼綺的。」她壓根兒就不瞭解邵俊康是個怎樣的人。 曼芝也火了,一雙秀目炯炯有神,擲地有聲地吼了回去:「你別拿死啊活啊的話來嚇唬我,我只知道是你害慘了曼綺,我要把她拉出火坑。」 「好,好,你正義,你能耐。」邵雲已然氣得暈頭轉向,只顧點著頭來回踱步,曼芝旁觀他的樣子,也是氣哼哼的。 邵雲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再由著思緒淩亂下去,為了讓曼綺安然度過這一劫,他顧不了許多,當下翻出紙筆,飛筆疾書。片刻,將它遞給曼芝。 「這是你姐現在的藏身之處,你趕緊去找她,帶她和孩子儘快離開那裡。」 曼芝愕然地看著邵雲,他的臉色陰沉沉的,不像在開玩笑。茫然中,曼芝想: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邵雲忍不住,對神色惶惑的曼芝吼了一句,然後將一個牛皮紙信封交到她手裡,語速極快地說,「裡面是進社區的門禁和鑰匙。你趕緊回去準備,夜裡十一點有班飛機直飛H市。到了H市,你就按這個地址找到曼綺,然後帶她去S市。」他匆匆交代著,又扯了張紙,迅速寫了個地址和名字,塞給曼芝。 「去找我一個大學同學,他會安排好你們。」 曼芝機械地接過,簡直像做夢一樣。她想像不出,這件事情會弄得這麼複雜和神秘。 「你自己為什麼不去?」她疑惑地反問。 邵雲苦笑,「我一時之間恐怕哪裡都去不了了。」 曼芝無法掩飾詫異,「你父親有這麼可怕嗎?難道他是……黑社會?」 邵雲怒道:「我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我爸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他見曼芝依舊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頓了頓,突然嗓音一低,語氣喑啞,「你知道他是怎麼發家的嗎?」 曼芝茫然地望著他,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麼。 邵雲俊氣的臉龐上籠著一層濃密的陰雲,「十年前,我爸還在一家民營企業當生產主任,為了坐上一把手的椅子,他……用盡了手段,最後……逼得廠長自殺身亡。」 曼芝聽呆了,她從未見過邵雲如此嚴肅地跟自己說話。他的語氣稱得上是沉痛的,而他說出的話更是讓她震驚萬分,一時有些發蒙。 「廠長的兒子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友,但是,從那以後,他再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那是邵雲迄今為止最為慘痛的一段人生經歷。他小時雖然頑劣,但畢竟心地純良,並無多少憂慮。可是,父親的所作所為使他成為整個發小集團被排擠的對象,他們通通替那孩子抱不平,而將邵雲視為罪人,只要有機會就變著法兒地侮辱他。 邵雲經受的是雙重的痛苦,父親的形象已然在心中坍塌,他為自己有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父親而感到不恥。可是,他同時還要代替父親去接受道義的嚴懲和驅逐,他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咽,默默承受羞辱。這些,是邵俊康無從知曉和無暇顧及的。 大約也是從那時起,他漸漸變成了一個為家人所困惑的離經叛道的逆子。 他緩緩地說:「我爸想要曼綺的孩子,沒了孩子,曼綺一定會發瘋的。」 曼芝半張著嘴,似聽見驚雷從頭頂滾過,她怎麼就沒想到過這一層?? 「可是,他,他不見得會承認這個孩子,又為什麼非要不可呢??」 邵雲冷冷地道:「你剛才找他的時候,為什麼不自己問問清楚?」 曼芝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邵雲走近曼芝,死死盯住她的眼睛,鄭重地道:「這件事情,人命關天。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曼芝終於徹底妥協,連連點頭,感到些微的緊張。 邵雲用一個塑膠夾子把給曼芝的東西藏好,遞回給她,異常鄭重地叮囑:「一找到曼綺,就立刻帶她走,一分鐘也別耽擱。」 曼芝懵懂地被邵雲推出了辦公室的門,感覺仍像在做夢。 在她還未完全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時,邵雲突然朝著走廊惡魔般地怒吼:「蘇曼芝,你他媽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伴隨其後的是有力的關門聲。 響徹遠近的聲音驟然間令整個辦公大廳都安靜下來,餘音嫋嫋,徘徊在走廊兩邊的辦公室門口。 曼芝只覺臉上滾燙發麻,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意識到他的目的,於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邵俊邦的門虛掩著,曼芝極輕地從櫃子裡抽出自己的包,做賊一樣把資料夾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倒了進去。 剛拉完拉鍊,邵俊邦的身影就鬼魅般靠在門口,審視著她。曼芝驀然回頭看到他,差點驚呼出聲,拍了拍胸,強自鎮定下來。 「邵雲找你麻煩了?」邵俊邦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問。 曼芝強笑著點了點頭,他剛才那一聲河東獅吼估計整層樓的人都聽到了。 邵俊邦的目光含著深意地投到她臉上,曼芝不覺扭過頭去。她其實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邵雲的安排告訴他,畢竟他一直是值得自己信任的好領導,也是他建議自己去找的邵董。 然而,關鍵時刻,她還是選擇了相信邵雲,那個曾經令她既惱且怒的人。也許,是他對曼綺近乎瘋狂的擔憂感染了她,讓她發現其實他還不是個惡貫滿盈的壞蛋。 「明天要去嘉年簽正式合同了,我就不過來了。」 邵俊邦目光閃爍,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又道:「怎麼之前沒聽你說起?」 曼芝支吾著說:「這兩天事兒一多,腦子有點顧不過來了。」 暗暗地擦把汗,忽然發現原來一直很欣賞的這個聰明過頂的老闆,應付起來還真有點麻煩。 好在之後邵俊邦沒再多問,曼芝偷偷舒了口氣。 深夜十一點,曼芝終於坐上了前往H市的飛機。 這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心情忐忑難安。 她向機艙外望去,深沉的夜色中什麼也看不清。目光越過龐大的機翼投向下方,星星點點的燈火好似繁花似錦的夜空被投射到了地下,那樣虛幻和不真實。 思慮千頭萬緒,雜亂無章。她的緊張夾雜著不安,甚至想,如果是邵雲騙自己怎麼辦?把她引到這人生地不熟的一角,然後直接給滅了,省得她在他跟前無休無止地聒噪——他不是總嫌自己煩嗎? 鄰座的一個小男孩,大約五六歲的樣子,也是頭一遭上飛機,興奮得大呼小叫,而他身旁的父親,則半耷拉著腦袋,昏昏欲睡。偶爾有竊竊私語傳到曼芝的耳朵裡,這畢竟是個溫暖的世界。 曼芝為自己無端的猜疑啞然失笑,潛意識裡,她對邵雲還是存在信任的,他雖然從沒有好話給自己,但也不曾真心要矇騙她。 三個小時的航程,曼芝睡意全無,完全打破了她以往極其規律的作息時間。一想到即將能夠看到朝思暮想的曼綺,她有些難以自控的激動。 淩晨三點,曼芝終於找到了曼綺的住所,在一片環境相當不錯的社區的三樓。 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兩次,她抬手按響公寓的門鈴。她沒有用鑰匙直接開門進去,生怕嚇著裡面的人。 約莫過了兩分鐘,門慢慢地被打開,一個五十多歲、身材粗胖的婦人警惕地望著她,曼芝猜測是月嫂。她趕緊自我介紹:「我叫蘇曼芝,請問蘇曼綺是住這兒嗎?」 月嫂一掃臉上的疑慮,立刻熱情地把她讓了進來,開口時語氣和善極了,「是二小姐哦,白天先生打過電話,說你會來,沒想到這麼晚。」是濃重的地方口音。 曼芝從未被人如此稱呼,只覺得怪怪的,也顧不上計較,直接問:「我姐呢?」 月嫂壓低聲音:「太太在房裡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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