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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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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你所看到的並不見得就是真相或者真相的全部。」 「那麼真相到底是什麼?」上官琳嗤之以鼻,禁不住反問,「如果看到的不可以相信,我還能相信什麼?」 邵雲沒有回答,靜靜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神色平和,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索。上官琳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仔細地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而且發現他居然是有些魅惑力的,尤其是像現在這樣,明明成熟的臉上卻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惘然。 良久,他的神情起了一絲倦怠,懶懶地說:「你不相信我無所謂,只要相信邵雷就行了。」他轉回身去,再一次發動了車子。 直到上官琳下車前,兩人再沒說過一句話。 上官琳覺得和邵雲對話是件吃力的事,或許她從沒真正認識過他。可是,的確如他所說,他不是自己該關心的範疇。 上官琳在心裡狠狠咒駡了一聲,以後再管他們的事,自己就是神經病。 第五章 救贖 曼芝覺得自己像一個獵人,正在搜索著已經掉入囊中的獵物。它眼裡的光虛弱而卑微,仿佛在乞求得到一次憐憫。 曼芝在花店門口貼了個招聘啟事,想招一名園藝工人。她的植物租擺生意越做越大,光靠蘇金寶一個人去跑已經不夠了。父親年紀大了,一個禮拜要跑七八家公司,著實累。忙不過來的時候,李茜和曼芝就誰有空誰跑去附近的單位充當一下臨時花匠,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店面的生意也跟著好起來,大多是回頭客,住在附近社區的居多,不少是居家太太,一來二去熟了,跟曼芝很談得來。有時看她這邊空,就過來坐一會兒,聊聊天。雲淡風輕的話題,讓曼芝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愉悅,成了她開花店之餘的又一項樂趣。 「今天的玫瑰不錯,茜兒,你還是從杭老闆那裡拿的嗎?」曼芝攏著花束問李茜。 李茜在擦博古架上的器皿,隔著玻璃回答:「是啊,杭老闆還問起你,說怎麼老長時間不見你去了。」 「那你怎麼說?」 「忙唄。」 曼芝低頭笑了笑,想起杭老闆那雙帶色的眼睛。做生意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對女人來說更甚,遇到個對手是男的,不是對你藐視,就是想占點小便宜。也難怪邵雲從一開始就反對,他自己就是生意場裡摸爬滾打過來的,那一套道道豈有不瞭解的。 一想到邵雲,心裡又是一陣煩亂。最近也不知他怎麼了,仿佛忽然轉了性,在家裡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跟自己說話雖然依然是淡淡的口氣,但畢竟不似從前那樣惡聲惡氣了。萌萌臨睡前,他必會跑來跟她道晚安。有時,那寵溺的目光來不及收回,也會波及曼芝,她反而覺得不適應。 整好了花,曼芝轉過身來,卻見常少輝走了進來。曼芝的心沒來由地跳了一跳,展開笑容道:「喲,常先生怎麼這個時候來啦。」 李茜的腦袋從架子後面探出來一下,又很快縮了回去。 常少輝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目光在叢叢鮮花上掠過,緩聲說:「我想挑些花送人。」 他邊說邊伸平了手掌在鮮花頂上輕柔地撫過,似在彈奏一曲無聲的樂調。曼芝注意到他的十指修長平整,是一雙充滿智慧的手。 曼芝笑道:「那要看為什麼事、送什麼人了。送花的講究多著呢。」 常少輝沉吟了一下才說:「送女朋友。」 曼芝著實怔了一怔,隨即笑道:「那就送玫瑰,戀人之間送這個最合適了。喏,這邊都是。」 她有點過於熱情地給他引薦起來,又問:「嗯……你要幾枝?」 「……我也沒經驗,不知道多少合適,你看著辦吧。」 曼芝笑說:「要按歌裡唱的呢,送九百九十九朵自然是最能表達心意了,可是我又怕你說我訛你。」 常少輝聽著也笑了,「那就……二十九朵吧。」 紅豔豔的一大束玫瑰讓他捧在手裡,格外耀眼。常少輝盯著看了一會兒,眼神有點陌生,仿佛還不怎麼適應。 送走了常少輝,曼芝有些心緒不寧,一絲微妙的情緒盤繞在心間,始終揮之不去。 李茜忽然開口說:「這個鐘點來買花,大概是約好了一起吃午飯呢。」 曼芝聽了,不由一笑,「你真是越來越心細了。」 李茜的臉驀地一紅,又歎了口氣道:「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常先生,想必一定是很出色的。」 曼芝點點頭,很肯定地說:「那是一定的。」 下午兩點鐘,公安局打電話給曼芝,說上回搶劫她的兩個嫌疑犯抓到了,讓她去認一認。 李茜掰指頭算了算,都快過去一個月了,於是說:「怎麼才有信兒啊?」 曼芝笑道:「這算快的了。」 來到公安局刑事案件科,找到打電話給她的老楊,她立刻被領進了一間裝有閉路電視的小房間。 老楊說話聲音洪亮,餘音繚繞:「這兩個傢伙是外省流竄過來的,這一個多月裡犯了四五次案,上週五在郊縣被逮住。雖然是初犯,嘴巴比南京板鴨還硬,我們沒掌握到證據的情況一概不承認,所以想請你來認認,上次搶你錢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們。」 曼芝坐在監控器前等著,兩三分鐘後,螢幕上就出現了五個嫌疑犯,一字排開,正面朝前站著,手裡舉著號碼牌。 老楊對曼芝道:「你別緊張,好好看,他們不知道是誰在認。」 曼芝於是逐一仔細地看過去,努力要尋找跟自己記憶裡的拼圖相吻合的模樣。 有一個她覺得像,就是坐在摩托車後座的那個年輕人。他此時戰戰兢兢地站著,兩手緊貼褲縫,臉上是強壓住的緊張,曼芝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 老楊看出些端倪,俯下身問曼芝:「是他嗎?」 曼芝注意到那人貼在褲縫上的手指微微發顫。 「是他吧?」老楊再一次詢問確認。 曼芝覺得自己像一個獵人,正在搜索著已經掉入囊中的獵物。它眼裡的光虛弱而卑微,仿佛在乞求得到一次憐憫。 他不過是犯了個錯而已,他大概是想改的吧,誰犯了錯不想改呢?為什麼不給他機會?機會? 曼芝的腦子驟然間嗡嗡作響,有一刹那,她覺得螢幕上那個已經被她認出的年輕人不是別人,就是她自己,在等著他人的救贖。 「不。」曼芝終於開口了,聲音裡透著厭倦,「當時他們都戴著頭盔,我又緊張,看不清到底長什麼樣,我不能確定就是他們。」 老楊不死心,繼續遊說:「別著急,你再仔細回憶回憶,比如他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你印象很深刻的,要不要他們做些動作,可以幫助你……」 「不必了。」曼芝匆匆打斷他,站起身來,很遺憾地搖頭,「對不起,我真的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對不起。」 送走了曼芝,老楊氣不可遏地給邵雲打電話,饒是十幾年的相識,他還是第一次這麼來氣兒。 邵雲在電話那頭聽著,也只是笑笑,安慰了老楊幾句。 老楊哪裡解氣,吼得唾沫橫飛:「要不是你好說歹說,我們哪裡會撒那麼多警力在這個案子上?告訴你,還有兩個殺人搶劫案等著破呢。你媳婦兒倒好,一句不記得了,就輕飄飄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邵雲笑道:「楊叔,別跟我發牢騷啦。你要不趕緊組織人力抓了這倆兔崽子,搞不好他們也能給你升級成殺人搶劫案,現在的那幫屁大的孩子,個個膽子大得很。」 「那你媳婦兒這案子怎麼辦?你非得讓我給你個交代。我看她這狀態,我再逮十個人回來也交代不了。」 「那你就看著辦嘛,該怎麼審怎麼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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