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無花薔薇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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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騰騰的蹲在無數的服裝之間翻弄,希望那個變態趕緊離開,省得礙眼。可惜運氣太好,大海撈針般,沒幾下居然就找到了。又不敢拖遝,怕店長催,只好抱著衣服鎖上手臂粗的鐵索。儘量慢的往回走,商場裡的主任老遠就叫:「唉唉唉,你叫什麼來著?博思的,你去皮爾卡丹那裡幫我辦個事。」我簡直巴不得,笑說:「可是我怕我們家店長正等著呢。」她擺手,立即打電話:「許芳,你們家那個叫什麼的,就那新來的,我讓她去辦點事。」大概店長說沒問題。我抱著衣服一溜煙兒的當主任的跑腿去了。 整整過了一個小時才回去,店長也沒說什麼,只是讓我趕緊出貨,將架子上的衣服陳列好。直到中午休息的時候才喘口氣。我摸了摸冰涼的雞蛋灌餅,可憐的我,拖到現在才有工夫吃東西。躲在試衣間旁邊的庫房裡隨便啃了幾口,珠珠拿著盒飯走進來,找了個凳子坐下來,把保險箱當飯桌。地方非常局促,我只好靠在門邊上坐下來。 可能真是餓了,完全冷掉的灌餅居然也可以吃的津津有味。「珠珠,李欣還沒來上班呢?」我隨口問。珠珠點頭:「恩,她是晚班,可能得晚點。」這個時候再晚也該來了,我識相的說:「那外面賣場是樂樂在盯著?」她吃了一大勺的涼麵,說:「恩,我吃完再換她去吃。店長因為李欣晚班,所以特意來幫忙的。」樂樂主要負責收銀,珠珠和李欣負責銷售,我是庫管——如果能繼續留下來的話。 我又說:「今天早上老早就有客人,你賣的怎麼樣?」她們在外面銷售的,工資全靠提成,競爭很厲害。當然賣的好工資是我這樣的人的好幾倍,可比白領了。珠珠搖頭:「那人長的公子哥兒似的,派頭看起來也不小,遠以為一大早巴巴的趕來要買全身的行頭,哪知道就買了一件襯衫。對了他還向我問起你呢。」我嚇了一跳,忙說:「問我?問我幹什麼!」珠珠用筷子指著我笑,打趣說:「我哪知道,許是人家看上你了。他說,你們家那個高高瘦瘦,黑色直發的小姐怎麼沒看見。我們這裡只有你沒有燙髮。」 我尷尬的笑了下,說:「切!他看上我我還不一定看上他呢。」珠珠咬著筷子說:「那人長的很好看的,看起來像是經理級的人物。」我笑說:「那關我什麼事——,哦,對了,你是怎麼回答的。」珠珠漫不經心的說:「我說你有事出去了。」我埋頭繼續吃雞蛋灌餅。 晚上十點半,商場的送賓曲響起。我忐忑不安的等待店長的宣判。店長單獨把我叫進庫房,拍著我的肩膀說:「木夕,做的還不錯,以後要好好工作。」我放下心,連聲說:「還得謝謝店長的栽培,以後一定努力工作。」她難得對我笑了笑,出去了。我心情很好的換衣服下班。 走出商場,整個人都覺得輕了許多,順心順意,自然身輕如雲。夜色深濃,寒風習習,燈光昏沉,我緊了緊外套,往公車站牌的方向跑去。站在路口上的窗口問:「烤腸怎麼賣?」熱氣騰騰的食物在夜裡實在是一種誘惑。 一張年輕的臉孔探出頭來,說:「三塊。」我笑:「五塊兩根怎麼樣?」他說不行。我將皮包拿出來給他看,嬉皮笑臉的說:「我早上忘帶錢了,就只剩五塊錢了。」他沒奈何,說:「看你長的漂亮的份上,算了吧。老闆知道了是要挨駡的。」我笑嘻嘻的謝過了,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然後慢慢的往站牌走去。 忽然真真切切的聽到一聲「林艾!」我雖然疑惑,還是轉身尋找聲音的來源。一個高大的身影推開車門走了出來。我眯了眯眼睛,黑影裡看不大清楚他的模樣。等他走近,我退後一步仔細看他,昏黃的路燈下,半明半暗,感覺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裡見過似的。記憶太痛苦了,不想再糾纏,乾脆的否認:「哎!你認錯人了,我不叫林艾。」轉身就要走。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臂,說:「林艾,你幹什麼!你不叫林艾難道叫木夕?」聲音聽起來相當困惑及不悅。 一聽他聲音,我才想起來他就是早上那個變態,本來不敢肯定,現在是毫無疑問了。甩手冷喝:「我才要問你幹什麼!有你這麼變態的嗎!」他不屑的「哼」了聲,松了手,然後說:「林艾,我是宋令韋,你不要說你不記得。」 宋令韋?聽到這個名字,仿佛幾世前的記憶浮上眼前,我的心一轉再轉,塵封的往事還是漸漸擱淺。頭一次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打量,似乎還是以前的眉眼,輪廓分明,外行更顯成熟,不過氣勢上是如此不同,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沒想到男生也一樣,只是改變的更晚一些。時間太長了,不僅是外貌,心境上的變化更大,難怪我認不出來。一開始很詫異,但是最後平靜的打了聲招呼:「嗨,想不到在這裡見到你。」然後才連聲表示吃驚和驚喜,完全是他鄉遇故知的神態。不知道是不是我表演的不夠好,他忽然盯住我,狠狠看了兩眼,仿佛要看出什麼似的,半晌,打開車門,只客氣的說:「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了眼剛剛錯過的最後一班公車,不想逞強,只好點了點頭,說謝謝,彎腰鑽進車裡。溫暖的空氣舒緩了緊張的神經,是如此的舒服。我忽然覺得很想睡覺,一天下來,在工作了整整十四個小時之後。 他眼睛看著前方,像是感歎似的說:「很久不見了,林艾。」我微微點頭,說:「是呀,很久不見了。」沒有多說其他什麼話。他忽然問:「林艾,我變的很厲害嗎?你居然沒有認出我。」我忙說:「和那個時候比,你肯定變很多了,只不過都是往好的地方變。我沒有認出你,只是因為我從頭到尾就沒好好看過你一眼。乍然下當然認不出來。」變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毫無防備之下,叫我如何面對你?我沉重的嘆息。眼皮也變的很重,幾乎睜不開。 我許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於是強撐著睜開眼睛,見他怔怔的看著我,眼神似乎複雜難名,卻什麼話都沒說。我最怕那種眼神,忽然間覺得自愧羞慚。如果有人認識以前的我,絕對不能相信現在的我,所以我死都不願意再接觸過去,哪怕是記憶,就像林艾這個名字。可是過去的始終存在,不因我個人而改變。 睡意頓時全消,坐直身體笑說:「你看什麼,我知道自己變很多了。」他忽然笑了下說:「不,林艾,十年了,不論是怎樣的環境,你還是沒變。」不管他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還是裝作很高興的樣子,聽起來似乎是恭維的話。現在,出來的久了,感覺遲鈍,很多話也分不清是恭維還是嘲諷,一律有選擇性的過濾;只是眼睛卻不可不見微知著,察言觀色,見風使舵。 轉頭看見熟悉的紙袋,岔開話題說:「咦?這不是我們店裡的袋子嗎?」他點頭:「是早上買的那件襯衫。」我忽然想起扣子,拿出來看了看,幾粒掉下的扣子委屈的縮在紙袋的角落裡。畢竟是我扯下來的,於是說:「這襯衫我拿回去換吧,你這樣也沒法穿。」他大概不好解釋為什麼試穿的襯衫扣子全部都掉了,所以乾脆買回來。 想起那個吻,才記得質問:「宋令韋,你是不是發神經,大清早的就發情。」他偏過頭來對我笑,卻顯得奸詐,不安好心:「林艾,我還沒問你為什麼發神經改了名字呢。」我默然了一會兒,然後說:「那沒什麼,只是想改個名字而已。」他聳肩說:「我也只是想吻而已。哪知道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你拳打腳踢了一頓。」我氣急:「宋令韋,你還是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老老實實呆那裡會死嗎?你不會說話嗎?偏要動手動腳,真是活該!」 他卻笑出聲:「不是你讓我別說話的嗎?又是誰上班睡覺,還要別人默不作聲的配合?」我一時說不出話來。說到底,我也沒什麼理直氣壯的。只好頭痛的說:「宋令韋,你欺人太甚——唉,就在這裡停車!」他車是停了,卻鎖了車門。轉頭看我說:「林艾,你沒有生氣吧?」我不耐煩的說:「誰有空跟你小肚雞腸,我得趕緊回去睡覺,明天還得上班呢!」 他忽然說:「林艾,這其中一定發生了很多的事。你眼睛沒變,人卻是徹底的改變了。」我回頭笑說:「是呀,確實發生了一些事,等我幾時有空,我說給你聽。不過,我現在急著要走。你的襯衫我給你拿去換了,就當作是謝謝你送我回來啦。」我不再管他,徑直下了車。快速朝巷子裡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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