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青眼影沉沉 | 上頁 下頁 | |
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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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川搖頭說:「你管人家怎麼說呢!誰背後不說人?誰不被人背後說?人家也不過是閒磕牙,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誰還能拿你怎麼樣!日子久了自然就沒事了——甚至習以為常!就你沉不住氣——還不是做賊心虛的緣故!」一語道中關鍵所在。趙蕭君就是因為心虛抬不起頭,所以觀感分外脆弱敏感,似乎人人都在針對她。有一點風吹草動,閒言碎語,便接受不了。 林晴川拿她沒有辦法,歎氣說:「你既然決定和陳喬其在一塊,臉皮就應該厚一點。渾身刀槍不入,那才是本事!這個難道還要人教你?管別人說什麼你累不累呀!嘴長在人家身上,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言論自由!你做都做了,還怕別人說?」說到後來忍不住笑出來。趙蕭君被她夾槍帶棒的大罵一通,心情倒是好了一些,笑著叱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吵架來的?」 林晴川對於她搬家一事倒是沒有說什麼。她既然辭了職,自然沒必要負擔這麼昂貴的房租。林晴川還是在校研究生,幫著導師做檢測,做課題,住在學校裡。她們學校因為女生少,所以環境比較好。趙蕭君偷偷住一段時間也沒有多大問題。兩個人立即把行李搬了過去,隨便收拾了一下便住下來。林晴川問:「你搬家這事陳喬其怎麼說?」 趙蕭君猶豫了一下,聳肩說:「他還不知道呢,等會兒告訴他。」林晴川有些擔心的說:「他不會鬧什麼脾氣吧?」趙蕭君笑說:「沒事!等會兒讓他直接上這裡來吧。」一天忽然發生了這麼多事,辭職,搬家,仿佛走馬燈走過場一樣,總有種印象不深刻的感覺。她心漂漂浮浮的,像吊在屋脊的繩子上,隨著風到處晃蕩,找不到立足點,空蕩蕩的,上面沾滿了厚厚的灰塵——已經盲了。 趙蕭君煩亂的打開一個又一個求職的網頁,她必須儘快找到工作。可是現在正是應屆生畢業的時候,人人揣著名牌大學的學歷照樣在街上溜達,她長歎了一口氣。林晴川坐在一邊冷眼說:「你一個勁長籲短歎有什麼用?誰叫你要辭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趙蕭君一個枕頭扔過去,罵:「你這女人嘴巴怎麼這麼刻薄!小心遭報應!」林晴川伸手接住了,嗤笑一聲,正經的說:「辭了就辭了,就當成休假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急也沒用!」 趙蕭君聚精會神的盯了半個下午的電腦,頭暈腦漲,乾脆切斷電源,躺在床上假寐。她現在既沒有工作,又沒有住處,什麼都沒有——實在是不能多想,一想就害怕,看不到任何的出路——她哪裡有那麼多盲目的自信!如果天生是一個樂天派還好,反正什麼都不用擔心,可是她不是!世界上的事不是你固執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沒有事情光憑堅持的信念就可以心想事成!骨子裡似乎有一陣旋風,在身體裡漫天漫地打著轉,「刮刮刮」的發出一串又一串駭人的聲音,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可是她一直在自我麻痹——麻痹到現在,只聽見身體裡的風空空的迴響著。 陳喬其直接過來找她,奇怪的問:「你今天怎麼來找林晴川了?這麼早下班?」趙蕭君告訴他自己辭職了,陳喬其沒有說什麼,抬起她的臉仔細看著,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她悶悶的說沒有什麼。陳喬其也猜到一點,用力摟住她的肩,半晌說:「蕭君,我會保護你的!」趙蕭君「恩」一聲點點頭,又說:「我搬到晴川那裡住了。沒必要再負擔那麼重的房租。」 他愣了一會兒,說:「為什麼不搬到我那裡去住?你知道——」話還沒有說完,趙蕭君打斷他:「我不能再搬到你那裡去住!你還是一個學生,這樣對你我影響不好。」她最擔心的是萬一他父母又來看他,自己該怎麼辦!她絕對不能再回去住。陳喬其還是有些不高興的說:「可是我想和你住在一起。」趙蕭君裝作很輕快的樣子笑說:「從小到大住了那麼多年,你不覺得煩呀。」陳喬其認真的說:「就是因為住了那麼多年才想和你一直住下去。」 趙蕭君又輕微的「恩」了一聲——帶著顫抖的不確定,當真可以這樣嗎,難道不是做夢?她真希望夢想成真。不想再想下去——徒惹恐懼,她現在只顧的了眼前。轉開話題嬌嗔說:「喬其,我失業了,你今天要請我吃飯!」陳喬其看著她笑,臉上,額頭,眉毛,眼睛裡蕩漾著一層又一層的快樂和寵溺,握著她的手鄭重的說:「蕭君,以後都由我來養你!」 趙蕭君很感動,卻笑說:「胡吹什麼!還是好好的念你的書吧!」陳喬其摟住她興致勃勃的規劃:「蕭君,等我一畢業,我就和同學一起出去賺錢。我有幾個朋友在北京很有門路的,他們很早就出來混了。還有幾個同學家庭背景很好,聯合起來的話,想做什麼還不是輕而易舉。北京這個地方,到處都是商機。」語氣雖然還稚嫩,卻充滿自信——全都是趙蕭君給他的。趙蕭君叱道:「你想那麼多幹什麼!你高考要是砸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陳喬其笑說:「說到高考,我這次模擬考還拿到學校發的獎金。「趙蕭君有些吃驚的說:哦?真的嗎?什麼獎金?」十分高興。陳喬其得意洋洋的說:「因為考的好呀,學校獎勵的,意思意思而已。我們去慶祝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吃飯。」趙蕭君這段時間儘量避免和他見面,更不用說一起出去吃飯了。不忍拂他的意,何況自己心情也很糟糕,她需要陳喬其陪著她。於是點頭說:「那你想去哪裡吃?」 陳喬其想了半天,最後涎著臉說:「我想你做給我吃。我好久沒吃你做的飯菜了。」趙蕭君想了想,自己的確很久沒有做飯給他吃了。兩個人先去了一趟超市,然後提著東西回陳喬其那裡。 趙蕭君走進廚房,用手在角落裡摸了摸,指腹上一層的灰,皺眉說:「陳喬其,你平時怎麼做飯的?這麼髒!」他大喇喇的說:「我一個人還做什麼飯!」趙蕭君轉身看著他,說:「你以前不挺勤快的嗎?怎麼現在連自己的飯也不願意做?」陳喬其懶洋洋的說:「那是做給你吃的。」她愣了一下,哪個十幾歲的男孩子會願意做飯!可是陳喬其為了她什麼都願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忽然伸手抱住陳喬其,喊:「喬其!」聲音卻有些哽咽,覺得怎麼這麼冷。 陳喬其很自然的摟緊她,柔聲說:「怎麼了?」趙蕭君忽然說:「我害怕!」陳喬其抱緊她,鄭重的說:「不要怕!一切有我呢!」趙蕭君全身還是止不住的顫抖,伏在他胸口說不出一句話,陳喬其慢慢的說:「蕭君,你不要擔心,一切的障礙我都會想辦法解決的。」 趙蕭君還是不肯抬頭,只是緊緊的環抱住他,用盡所有的力氣,仿佛下一刻就是生離死別。陳喬其撫著她的頭髮,說:「蕭君,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棄的。不管大家怎麼說,我一定會抗爭到底。我知道你愛我!」他沒有要求趙蕭君任何事,他的愛從一開始就是完全的奉獻,而他自己卻並不這樣覺得,只當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趙蕭君瑟縮的心慢慢平靜下來。能夠這樣相擁相抱,似乎已經足夠——儘管事實上遠遠不止是這樣。 可是生活是變幻莫測的。當陳喬其的母親錢美芹特意來見趙蕭君的時候,趙蕭君滿臉慘白的坐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一刻終於還是來臨了,可是她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以為至少可以再躲一躲,至少還有一段時間——可是這麼快就來了,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錢美芹臉色倒還好,並沒有流露出怒氣衝衝,興師問罪的表情。她客氣的說:「喬其這幾年在外面多虧了你的照顧,以至於對你特別依戀,這也是我這個母親沒有做好的地方。我聽說他交了女朋友,所以趕過來,勸導他在高考最後階段要好好學習,不要分心。昨天詢問他的時候,他很直接的說他喜歡你。所以我想,還是來找你談一談比較恰當。」錢美芹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如果她知道陳喬其和趙蕭君牽扯到什麼程度,決不會這麼溫和的坐在這裡談。 趙蕭君咬著嘴唇,一直沒有說話——她根本沒有勇氣。見到錢美芹的刹那,雙腿發軟,狠不得掉頭就走,她知道那是什麼下場,無異於以卵擊石。錢美芹眼神銳利起來,不急不緩的說:「我希望喬其是在騙我,你並沒有和他交往!」她直接詢問陳喬其的時候,陳喬其很不耐煩的說他已經和蕭君在交往了。臉色很不高興,怪她多管閒事,讓她別插手,摔著門直接回房了。錢美芹特意來北京就是為了這件事。聽了後,心驚肉跳,尋思了一個晚上,還是直接來找趙蕭君。趙蕭君的腦袋「哄」的一聲炸開來,她故作的鎮定在錢美芹前面沒有任何用處。她很想艱難的承認,可是不論怎麼張嘴,就是發不出聲音。 錢美芹兀自說下去:「你後來搬出來住了是不是?我想你的決定是正確的。喬其一向任性,還是一個中學生,正處於青春叛逆期,一時間會有感情上的衝動也很正常,只是需要人好好的引導。蕭君,從小到大,你這個姐姐一向是表率,一定要好好的勸勸他。喬其是陳家唯一的繼承人,絕不能有一點差錯。」她故意加重「姐姐」這兩個字,又強調陳喬其的身份,還要讓趙蕭君親自出面抹殺陳喬其所有「感情上的衝動」。可是她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陳喬其的母親,這些本來是一個母親該負的責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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