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青眼影沉沉 | 上頁 下頁
六〇


  趙蕭君本來要多住兩天的,可是因為成微實在住不下去,第二天晚上就回北京了。臨走前叮囑她母親記得去醫院看一看,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在機場的時候,公司裡有人來接成微。趙蕭君卻不肯上車。成微說:「蕭君,你這是幹什麼?對我不滿也不用在這裡發脾氣。都是順路而已。」趙蕭君搖頭:「不是這樣的。成微,你還是先走吧。」成微見她立在原處張望,蹙眉說:「你在等什麼人?」趙蕭君只是不耐煩的催著他離開。

  成微見她那種焦急不安的神氣,不由得冷著臉站在一邊,心裡也猜到了一些。空氣立時變的尷尬僵硬。趙蕭君走遠幾步接電話,不一會兒,陳喬其的身影在人群裡出現。成微冷笑:「趙蕭君,你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陰沉著臉,二話不說轉身上了車,車門摔的整輛車子都在晃動。司機從前面偷偷的看他,從來沒有見他這麼憤怒失態過,不由得吃了一驚。

  陳喬其對成微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敵視,像是與生俱來。有些不高興的問:「他怎麼會在這裡?」趙蕭君只敷衍說:「他從外地回來,正好碰上了。」不想告訴他實情,免得又引來無謂的糾纏。於是轉過話題說:「你怎麼過來的?打車過來的?」陳喬其「恩」一聲,提過她手中的包,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往計程車方向去。趙蕭君笑說:「我們還是坐機場巴士回去吧。這裡太遠了,坐計程車有些不划算。」硬拉著陳喬其坐巴士回去了。空蕩蕩的巴士載著他們朝前開去,趙蕭君閉著眼睛靠在他肩膀上,心裡也是空蕩蕩的,像沉在洶湧的波濤裡,沒有一點把握。

  世上的事終究是包不住的,公司裡漸漸有了各種各樣的流言,說的極其難聽。有人得意洋洋的說成微甩了趙蕭君,似乎是什麼大快人心的事情。也有人說趙蕭君水性揚花,不知羞恥,大多是嘲諷看好戲的嘴臉,似乎報了往日的一箭之仇,罵她活該。對她的態度漸漸的有些不耐煩,甚至不屑,表面上的敷衍應酬也帶著三分刻薄和兩分蔑視。

  趙蕭君不知道為什麼公司裡的人突然對她排斥起來。僅僅是她和成微之間的私事不應該影響到大部分人的判斷力。她在公事上並沒有什麼重大的失誤。像她那樣敏感自尊的人儘管受盡侮辱,受盡冷言冷語,還是咬著牙忍受下來,可是,最不能忍受的是後來流傳的關於她和陳喬其的流言。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鄭穎來找她,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她半天,然後漫不經心的說:「趙蕭君,我昨天在大街上看見你了。」趙蕭君回她一個笑容,說:「哦!是嗎?什麼時候?我怎麼沒有看見你?」鄭穎說:「我本來想跟你打招呼的,後來還是算了。」趙蕭君一聽她那種語氣,臉色漸漸變了。鄭穎看了她一眼,猶帶著笑說:「你當時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看你們那樣親密,他一定是你男朋友吧?所以我就識相的沒有和你打招呼。」

  趙蕭君沒有反應,可是手腳冰涼。她繼續說:「我記得好像見過他。他有一次還來找你呢。長的真是英俊,怪不得讓人過目不忘。」趙蕭君慘白著臉,半晌,卻慢慢的抬起頭,平靜的說:「不錯,就是他。」鄭穎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眼睛裡的蔑視卻像一把冷箭射的她體無完膚。

  她忽然笑起來,做作的令人渾身不舒服,喉嚨裡像含著石塊,聲音可以砸的死人,聳肩說:「趙蕭君,我記得他還是中學生吧?」趙蕭君垂著頭沒有回答她的話。她又笑說:「你果然是與眾不同呀!這年頭反正流行姐弟戀,你倒趕潮流。一邊和事業有成的成微光明正大的來往,暗地裡又和一個中學生你儂我儂,還可以面不改色,應付自如。我實在是很佩服你!這麼有心計有手段!以前真是門縫裡看人,把你看扁了!我今天才知道什麼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趙蕭君屹然端坐在桌邊,對她這番話似乎沒有反應。鄭穎重重「哼」一聲,咬牙不屑的說:「趙蕭君,人家好歹是一個中學生,怎麼鬥的過你!你若還有一點良心,也為人家的前途想一想。你要姐弟戀,也選一個好一點的物件!人家還沒成年呢!」她忽然又恍然大悟似的說:「對方就是一個極品,長的那副模樣你怎麼可能放過!家境大概也不錯吧?看穿著挺好的呀!小幾歲也沒關係。」趙蕭君覺得全身上下有千百根銀針在紮一樣,疼痛的說不出話來。聽她越說越過分,忍不住斥道:「鄭穎!你說夠了沒有!說夠了給我走!」聲音顫抖不停。

  鄭穎斜著眼睛居高臨下看她,憤憤的說:「我以前還不相信你和成微的流言,老是在別人面前替你維護,老是說成微的不是。沒想到自己有眼無珠,實在是太看的起你了!成微是怎麼樣待你,整個樓層的人都看的見,大家又不是瞎子!人人都知道他是動了真情,據說連戒指都買了是不是?沒想到你這麼有本事,不但將他耍的團團轉,玩弄於股掌之間,另外還有年輕英俊的小情人隨身陪侍!」

  看著她默然無語,似乎沒有反應的樣子,更加氣憤,指著她鼻子說:「你走後門一事也就算了,人人都會有,並不是什麼大事,我還反駁過。可是這樣過河拆橋,心計重重,沒有道德,我真是沒有見過比你更下流無恥的人!」往她臉上啐了一口,罵:「你他媽的變態!真是犯賤!」揚長而去。鄭穎年紀輕,敢說敢做,毫無顧忌。要罵就罵個痛快,要恨就恨個徹底。她認為她被趙蕭君欺騙了,認為她道德敗壞,人品低劣。認為痛駡她一頓是她罪有應得。

  可是這件事並沒有到此為止。有人聽聞陳喬其的傳言後,愕然的說:「那個什麼陳喬其據說不是她弟弟嗎?兩個人一直住在一起的。我以前還見過他一面,年紀雖小,長的確實很好看。當時沒有任何想法。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這樣的淫穢不堪,難以啟齒!他聳聳肩,沒有把話說完。又是一顆炸彈,炸的整個公司裡的人嚇了一大跳。不管是不是真的,真相究竟如何,反正是火上澆油,越燒越旺,沒有任何熄滅的跡象。而且越傳越難聽,越傳越離譜,流言就是這樣,離譜的你完全不敢相信,偏偏有人津津樂道。

  趙蕭君前面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骨頭幾乎都斷了,後面又被人砍了一刀,鮮血淋漓,渾身傷痕累累,還不敢讓任何人發現。接著頭上又被人澆了一盆烏黑發臭的汁液,不論怎麼洗都洗不掉。她現在坐在辦公桌前甚至不敢和任何一個人說話,用盡所有力氣想要裝作無動於衷,事不關己的冷淡的樣子,可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成功。仍舊一點用處都沒有。即使表面上騙的了別人,可是騙不了她自己——她怎麼可能不在乎,她比誰都在乎!

  她顫抖著身體蹲在廁所裡,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一座又一座無形的大山朝她壓過來,她扶著某樣堅持的東西一次又一次疲憊不堪的站起來,每一次都耗盡了鮮血。可是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座五指山,最終壓的她全身不能動彈,怎麼都爬不起來。她拼命捂住胃,怕別人聽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全身疼的寸寸筋骨都爆炸開來。

  外面傳來女同事的聲音,一個說:「哎!你們部門的一個叫什麼趙蕭君的最近很出風頭呀!她不是和成微有一腿嗎?鬧的沸沸揚揚的。」另一個說:「嗨!這算什麼!你沒聽見比這個更聳人聽聞的還有呢。據說她和一個小男孩同居,那男孩才中學生。」那人接上去說:「哦!這也沒什麼。沒想到她這麼大膽開放!」另一個說:「什麼沒什麼呀!我聽說那男孩還是她弟弟呢!」

  那人才被嚇了一跳,連忙說:「不會吧?不會是親弟弟吧!」另外一人聳肩:「誰知道呢,這年頭什麼駭人的事沒有呀。你別看她人模人樣的,背地裡不知道幹些什麼下流勾當呢!像她這種人,也不知道是怎麼魅惑男人的,連成微都中了她的蠱!」那人卻笑說:「說到成微,也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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