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青眼影沉沉 | 上頁 下頁
二二


  飯後的糕點趙蕭君倒吃了許多,滑膩酥軟,入口即化,並不覺得甜。上面點綴的水果新鮮爽口,也看不出來究竟有什麼,顏色極自然,真是爽心悅目,絕美的享受。她先一點一點將上面的水果全部吞掉,然後才開始吃,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成微說:「許多女孩子為了減肥,對這些高熱量的東西敬而遠之。」趙蕭君笑:「減肥?想都不敢想。那哪有力氣做事!」成微笑說:「希望你沒有拐彎抹角的提醒我這個老闆壓榨你。」趙蕭君暗中伸了伸舌,伸手說:「我想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對目前的一切十分滿意。」

  成微隨意往沙發上一靠,伸手指著外面說:「從這裡看,等一下會有煙火盛會。」趙蕭君「咦」了一聲,用詢問的眼神看他,說:「煙火?這裡不是禁止的嗎?」成微微笑,站起來走到玻璃窗前,看著外面青黑的夜晚,帶點魅惑,還有下面滾滾的車流,令他想起滔滔的長江。低聲說:「旁邊就是天安門。今天晚上會有煙火慶祝。萬花齊放,我想在這裡看應該是另外一種景象。」

  趙蕭君立即跳起來,驚喜的問:「真的?真的看的到燃放的煙花?」整張臉幾乎貼在玻璃窗上,神情雀躍。隨著鐘聲的響起,廣場上的煙花果然一炮一炮的炸起來,「砰」的一聲帶著「嗤嗤」的尖叫竄上高空,然後鮮花盛開,搖曳生姿,迎著夜風,開出瓣瓣花朵,光彩奪目,逼人眼目。像長長的飛舞的火龍,虛空裡似乎閃過一道又一道的閃電,感覺一聲聲閃在頭頂上。將整個天空炸成桃紅色的簾幕,垂垂的遮下來。漸漸的,簾幕漸漸拉開,舞臺上的火光便跟著謝幕的簾幕一點一點的退場,最後僅剩的微光也消失在黑夜裡,簾幕一層一層的拉上了,密密的遮住了刹那的芳華,蓋上了記憶裡的絢爛。趙蕭君覺得今天晚上一定會做夢,做一個關於煙花和流星的淒美的夢。像夢一樣找尋不到的東西,了、過後了無痕跡,卻是這樣的動人心魄。

  等她癡癡的回過神來的時候,成微不知何時將她困在玻璃窗和他之間。趙蕭君轉過頭,似乎可以聞到他的呼吸。成微將身體一點一點的壓近,頭慢慢的伏下來。趙蕭君睜著雙眼,突然「噗嗤」一笑,將這纏綿曖昧的氣氛破壞殆盡。成微似乎有些懊惱的說:「這樣還迷惑不了你?你還是不是女人?」趙蕭君笑說:「我知道你是逗我玩的。你沒有必要故意做出這樣的舉動。」成微退後一步,說:「我也不喜歡這樣的結果。」又恢復剛才那個樣子——紳士的那種。

  然後自嘲的說:「趙蕭君,在你眼裡,我就這麼沒有魅力?」趙蕭君看著他,笑說:「在成總眼裡,我也不見得如何有魅力。」成微恍然大悟似的說:「原來不是你不待見我,而是我不待見你。」趙蕭君只是矜持的微笑。她想她的態度已經表現的很明白。她這種人不適合和成微逢場作戲,來一場費時費力的追逐遊戲,她不是那種人才。

  成微果然不再有意無意的出言挑逗,很認真的將她送回去,是那樣的客氣有禮。趙蕭君想起天安門前無數的煙花,還是十分感激他。成微像一顆名貴的鑽石,大大小小有許多面,可是每一面都折射出奪人的光彩。每一面都不曾黯淡過。

  公司召開新年酒會,成微站在臺上照例致辭感謝一番。底下氣氛熱烈,鬧哄哄的一片,許多年輕的女同事聚在一塊交頭接耳:「成總往那裡一站,簡直就是天然聚光燈,你看那身形,那氣質,那眼,那眉,有時候不自覺用手撫太陽穴的樣子真是太——,啊,我不行了,我一定是中毒了!」

  另外一個稍稍年長的笑駡:「小張,我看你還是看清現實,千萬別掉進去了,到時候爬不起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成總的事你還不知道?他不知交過多少女朋友,一個個美豔如花,嬌豔欲滴,會看的上你!」另外一個人不服氣的反駁:「大姐,這可說不定,誰知道成總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呢。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感情的事誰也說不定呀,或許成總的那根紅線就在我手中捏著呢。」大姐搖頭嘆息:「哎,成總這樣的人——,也難怪你們迷的暈頭轉向。」

  便有人慫恿,說應該抓住機會,趁這個時候上前和成總攀談,引起他的注意。敢情不是慶祝,都是為了看人來的。

  趙蕭君象徵性的拿了一杯酒,剛巧聽見她們的對談,站在旁邊一邊笑,一邊定定的打量成微,確實英俊不凡,氣宇軒昂。更難得的是,「齊成」是他赤手空拳打出來的天下。成微在未成功之前,想必吃了許多的苦。就是已經成功,吃的苦也不少,每天忙碌的像旋轉不停的陀螺,隨時有會議,到處有應酬。她私下裡見到他的時候眉眼間總有一種疲倦不耐煩的神色,揮之不去。難道因為這樣,所以他才不停的找美麗的女子釋愁解悶?

  趙蕭君這麼想的時候,眼中再見到站在高處的成微便縮成了孤零零的背影,連周身的空氣似乎都比別處冷一些。那麼大的舞臺,強光照耀,一個人站在那裡,似乎有些寂寥。高處不勝寒。正感歎不已,心有所思,見他忽然偏過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兩眼相觸,直直的撞上了,她不由得的笑了一下,舉高手中的酒杯,對他示意一下,往別處走去。趙蕭君拍了拍冰涼的額頭,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成微只不過她老闆罷了。

  碰到她部門的曹經理和另外幾個男同事,大家哄笑著要灌趙蕭君喝酒,趙蕭君連連告饒,那幾個人對她一向有點意思,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肯放過,一個勁的胡攪蠻纏,你來我往的,她幾乎承受不住。轉念一想,大過年的喝一點也沒有大的關係,就當是告別舊年的儀式。淺嘗輒止,注意一點就是了。

  剛舉杯的時候,聽見大家斂聲收氣的喊:「成總!」言語間規矩了許多,仍然笑著,卻有些拘謹。成微笑嘻嘻的點頭,說:「大家好好玩。」看見趙蕭君正拿著酒,然後轉頭對曹經理開玩笑的說:「曹經理,你還敢讓趙小姐喝酒?到時候可要麻煩你送她回去了。上次她酒精過敏,可是忙壞了大家。」

  曹經理得他提醒,才記起來,連忙說:「哎呀,我差點忘了這回事。大家別再灌小趙喝酒了,等一下灌到醫院裡去了,大過年的多晦氣呀。」眾人一聽趙蕭君酒精過敏,還將信將疑的,可是既然曹經理都發話了,也就不好再灌了,怏怏的散開了。曹經理臨走前,頗有深意的看了趙蕭君兩眼。

  趙蕭君側身看他,燈光下眉毛似乎糾結在一起,眼神裡是掩藏不住的疲累,於是笑說:「成總,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少了你,大家更自在呢。」成微微笑,笑意卻沒有到眼睛裡,說:「哦,是嗎?你怎麼知道我累了?」趙蕭君也笑:「一眼就看出來了。」

  成微反問:「這麼明顯?」不知為何,低低歎了一口氣。趙蕭君點頭,似乎也被他牽扯出了某些埋藏的心事,有點心不在焉的。成微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開了。他一向公私分明,正式場合絕不會分不清輕重,給人看在眼裡,做出有損身份的事情。趙蕭君也照樣安安分分,勤勤懇懇的工作。她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公司的酒會其實無聊的很,趙蕭君一個小職員也沒有什麼應酬,只不過來走一走過場。沒過多久,尋了個機會,提前走了。出來的時候,夜色深濃,燈光黯淡,路上行人寥落,空蕩蕩的少了往日的熱鬧,有一種沉沉的傷感,不可言說,一步一步的沉澱下來。路燈下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天氣乾冷乾冷,吹在臉上的風像夾雜著刀片,來回的刮著,隱隱作疼。偶然響起「呼啦啦」的怒吼聲,吹的頭髮到處亂飛,遮住眼目,嘴角癢癢的。

  她不由得的緩下腳步,喘了口氣,捋了捋散落的頭髮,拉緊圍巾,將手插在口袋裡,左一下右一下往公車站走去。大大的站牌下空無一人,只有高高的看板閃著幽暗青白的燈光,淒慘的矗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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