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青眼影沉沉 | 上頁 下頁 | |
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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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春節,風中揚起一片迷蒙的雪塵,果然是「撒鹽空中差可擬」,看起來像海灘上細細的白沙,一堆一堆積聚在那裡。而南方的雪卻極其滋潤,閃著盈盈的光,是「未若柳絮因風起」,入手即融。趙蕭君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得不留在北京。對正收拾行李的陳喬其說:「林晴川這次也不回家,你走後,我想讓她暫時住過來,你看怎麼樣?至少有個伴。」 陳喬其聳肩表示沒有意見。趙蕭君又叮囑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等事項。陳喬其有點依依不捨的說:「蕭君,我不回去,就在這裡陪你一起過年算了。」趙蕭君嚇了一跳,說:「你胡說什麼!你不回去,阿姨第一個不饒你。抓都會把你抓回去,你也太任性了!」陳喬其嘟囔說:「知道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趙蕭君忙說:「這麼久沒回去,在家好好陪陪叔叔阿姨。他們可是大半年沒有見你了。」 過了幾天,林晴川收了幾件衣服,從學校裡搬進來。平躺在沙發上,抱住枕頭大聲感歎。趙蕭君在她身邊坐下來,問:「又有什麼事?整天唉聲歎氣的。」林晴川瞥了她一眼,說:「還能什麼事,不就學習生活的事。」趙蕭君「切」了一聲:「少哄我了,趕快從實招來。不會是交男朋友了吧?」林晴川悶不吭聲。趙蕭君立即坐正,失聲問:「你真交男朋友了?」林晴川紅著臉說:「算是吧。」趙蕭君不滿的說:「哪有人這樣回答的?什麼叫算是吧?」林晴川翻身嘀咕:「就是,就是——,就是那樣唄!」 趙蕭君涎著臉湊過去:「那樣是怎樣?」林晴川推她:「少噁心了!」趙蕭君逼問:「到底到哪個程度了?」林晴川罵:「誰像你呀,整個一色女!我們可是很純潔的。」趙蕭君嘲笑了幾句,問:「沒說你不純潔呀!不打自招了吧?說正經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什麼時候也帶出來見一見。」 林晴川揮手,笑嘻嘻地說:「就我一學長,也是搞科研的,很普通啦,叫張樂天。本來就想讓你見一見的,又沒說要藏著掖著。」趙蕭君笑:「你已經夠呆了,怎麼還找個書呆子。」然後感慨:「沒想到我們家晴晴也有男朋友了,只剩下孤家寡人沒人要!」林晴川一巴掌打過去:「誰呆呢,你那小樣兒才叫笨呢。沒人要真是活該!」趙蕭君爬起來,正要打回過去,驀地手機響。 回頭用手點著林晴川說:「先放你一馬。」接起電話,居然是成微,用慵懶的聲音說:「趙蕭君,收到花沒有?」趙蕭君一愣,問:「什麼花?」成微「哦」了一聲,說:「還沒有送到嗎?」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門鈴響,趙蕭君拿著電話打開門,一大把火紅的玫瑰「刷」的一下遞到她跟前,紅彤彤耀的人眼花繚亂,幾乎要患色盲症了。送花的小弟笑嘻嘻的問:「是趙小姐嗎?請簽收。」趙蕭君還來不及說話,林晴川「突地」一下跳到跟前,接過大捧的玫瑰,嘖嘖稱奇,不斷發出羡慕的怪叫聲。 成微在那邊聽到動靜,說:「剛收到?」趙蕭君只得「恩」了一聲,呆呆的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唱的是哪出呀?她自己怎麼雲裡霧裡的?成微又說:「那好,晚上我請你吃飯。」也不等趙蕭君答應,一把掛了電話。 趙蕭君還在發愣的當兒,這回換林晴川逼問她,陰笑的說:「趙蕭君同學,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自己選擇。從實招來還是要本人嚴刑逼供?」趙蕭君不理她的瘋言瘋語。抱住花,仔細看了半天,笑說:「這花開的真是好,還沾著水呢,比路邊上兜售的好多了。」 林晴川羡慕的說:「那當然了,你也不看看是哪家花店出的。嘖嘖嘖,出手真是大方,這樣一束花,可是咱們這些老百姓半個月的生活費呀。你出去打聽打聽如今是什麼物價!唉,真是有錢人!咦——,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一個追求者?」趙蕭君攏著眉說:「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這麼一個追求者。」林晴川笑:「這個人可真懂風雅,這樣的花,想必沒有女人不喜歡。一招就命中女人的要害。」 趙蕭君笑:「太知道風雅了,連我都懷疑起來。這種做法未免太那個了——簡直像做作!」確實有些輕佻。林晴川笑駡:「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怕什麼,人家還能把你吃了!」趙蕭君想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有些好笑。成微這算是什麼呢!隨隨便便的,突然放出這麼一個姿態,到底想幹什麼?她不認為成微是真心誠意在追求她。 趙蕭君捧住花說:「不管怎麼樣,這花確實開的好,看著就讓人喜歡。」找了半天,房間裡也沒有所謂的花瓶。只得找來一個塑膠瓶代替。林晴川在一旁埋怨:「真是大煞風景!趙蕭君,你簡直是暴殄天物!」趙蕭君幽默的說:「這是藝術,藝術!懂不懂呀!現在流行呢!」 林晴川笑著打趣:「這真叫送上門來的金龜婿,你可要好好把握呀。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趙蕭君白她一眼,說:「算了吧你,瞎湊什麼熱鬧!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林晴川見她神情懶懶的,並不怎麼上心,也就識相的不再追問。 趙蕭君心裡正想著成微說晚上請她吃飯的事,猶豫不定。林晴川忽然說:「蕭君,你還記得蘇日欽吧?」趙蕭君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他是誰,說:「他怎麼了?」林晴川笑:「聽說他心灰意冷之下,出國念書去了。」趙蕭君默然不語,心灰意冷?因為她,她可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本事。林晴川又說:「想當年,我對他也是很有好感的。」趙蕭君才真正吃了一驚,抬頭直愣愣的看她。 林晴川拍著她的肩笑:「都過去了,沒什麼可惜的。像蘇日欽那樣一個人,校園裡的白馬王子,一時迷惑也很正常。他那樣對你,你倒鐵石心腸呀!我當時真有些想罵你。」趙蕭君隔了半天才低聲說:「當時——很難過吧?你為什麼不說出來,或許有機會——」林晴川一口氣打斷她:「其實完全沒想過。本來是一心一意盼著你們兩個走到一起的,沒想到還是沒成。像我們這樣的關係,對你,我是妒忌不起來的。」 趙蕭君現在往回想,林晴川對她和蘇日欽的事確實有些過分熱情。原來竟是這個緣故!不由得歎氣,說:「這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們的關係就是太好了,才會弄成這樣。像一般人可能因為這個早就疏遠了。當時你應該積極一點。現在有沒有覺得後悔——,或是遺憾?」 林晴川笑:「沒有,覺得遺憾就不說出來了。我有時候想,將來你就是搶了我男朋友——你別瞪眼,你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只是不屑於做,我只怕也是聳聳肩,覺得這個男人不值得付出,然後照舊和你逛街吃飯,胡攪蠻纏。何況蘇日欽對我壓根就沒那想法,犯不著扮苦情的角色。真是怎麼搞的,我對你怎麼就這麼死心塌地,背叛不起來呢!」趙蕭君笑:「我想我們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忽然一起大聲笑起來。林晴川大聲說:「真是噁心死了,又不是演文藝片!」趙蕭君笑:「文藝片演的出這個來!天都下紅雨了。」 林晴川用手捅她:「你那個成總不是說好請你吃飯麼?你怎麼也不打扮打扮?」趙蕭君懶洋洋的說:「去不去還是一個問題呢!」林晴川忽然說:「趙蕭君,我真有點懷疑你有什麼隱疾。蘇日欽那樣的人你不要,現在來了這麼一個標準金龜婿,你還是這麼不鹹不淡的,我就不知道你到底看中什麼樣的人!」 趙蕭君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蹦出陳喬其酷酷的樣子,嚇的心跳紊亂,手腳冰涼。林晴川接上去一句:「你該不會看中女人了吧?難道是我?」趙蕭君使勁打她,狠狠罵:「林晴川,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想死是不是!」借這個機會掩飾剛才心中驀然閃過的慌亂。 林晴川笑著跑開,隔著老遠喊:「你還是正經去赴約吧你!良辰美景,白馬王子哦!好好把握機會呀。」趙蕭君被她這麼一鬧,真的打算和成微吃晚餐。有什麼可擔心的!不就一頓飯嘛!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心裡雖然這麼想,決定卻下的太晚。剛起身準備換一身衣服,就接到成微的電話,說他正在樓下等她。趙蕭君沒想到他會來接她,連聲叫他等一等,手忙腳亂的套了件衣服,對著鏡子看了一下,覺得不用浪費時間梳頭發,就這樣清湯掛麵的下去了。氣匆匆的跑到跟前,定了定神道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成微看了她兩眼,笑了一笑,走過來替她打開車門,紳士的說:「女士有遲到的權利。」趙蕭君不禁好奇的問:「照這樣看來,你一定經常等人了。」成微笑,有些輕佻的說:「我想我可以等你一輩子,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趙蕭君也俏皮的說:「我一向認為守時是帝王的美德。所以從不讓人等。」成微頗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不經意的說:「哦?是嗎?」 帶她到城中最豪華的酒店吃飯。落地的玻璃窗,旋轉的圓臺。曖昧昏暗的氣氛,優雅纏綿的曲調。擺花的餐桌,臨窗的位置。趙蕭君歪著頭還有心思想,這裡像什麼?像在拍電視,這樣相似的場景,像臨時佈置起來的。從這裡往外眺望,底下一片璀璨,燒成一圈一圈的光暈,折過來射過去,像在流動,四處閃爍。紅的,白的,黃的,各色燈光交相輝映,夜市燈如晝,到處火樹銀花。燈光如雨,一點一點打在身上,映出人淺淺淡淡的影子,如夢似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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