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 上頁 下頁
三五


  鐘筆說他皮實著呢,經打經摔更經罵。

  左思在一旁看著他們母子吵吵嚷嚷,都快把醫院鬧翻了,沒有插話。他知道左學從小就聰明,智商超群,在他面前一直表現的像個小大人,舉止老成,客氣禮貌。卻第一次發現,原來他這麼愛吵愛鬧,胡攪蠻纏的性子像足了鐘筆。而鐘筆,也不再是他印像中那個十八歲不諳世事的女孩子了,她將母親這個角色扮演的活靈活現、遊刃有餘,並且帶有明顯的個人風格。

  鐘筆看他打完針,便說:「既然不是非典,那出院吧。」左學愕然,「不是說還要在醫院住兩天嗎?」鐘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頭:「誰說的?你想多打兩天針我也不反對。」左學忙說:「當然是回家,回家。」低著頭小聲嘀咕:「那還用問,自然是左思說的。」不過不敢讓她聽見。

  自有人去辦出院手續。鐘筆牽著左學的手出來,已是淩晨兩點,燈火闌珊,夜風微涼。她不想回左家,今天晚了,趕不回北京,隨便找家酒店將就一個晚上好了。她和左學磨磨蹭蹭落在最後,正想怎麼開口拒絕,迎頭卻有一輛車子駛了過來,在左思等人身邊停下。

  一個女子走了下來,鵝蛋臉,身材嬌小,皮膚白皙,穿著打扮非常講究,長髮盤起來,身上沒有任何飾品,只有腕上帶了一隻手錶,燈光下發出沉靜的光芒。鐘筆站在陰影裡遠遠瞟了一眼,看見熟悉的標誌,知道是百達翡力。她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但是鐘筆知道,她年紀一定不小了。

  鐘筆對左思身邊的鶯鶯燕燕一向不屑一顧,但是知道她叫楊芙林,在她還未出現之前,便跟在左思身邊。她想,她也一定不甘心吧?

  楊芙林並沒有發現鐘筆,一則燈光昏暗,看不清楚;二則見她穿著襯衫牛仔褲,平底鞋,頭髮紮成馬尾,樣子十分普通,還以為是左家的傭人。她擔心地問:「左學沒事吧?」當她知道左思半夜三更還在醫院時,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急匆匆趕過來。

  左思瞟了眼身邊的助理,沒有回答。助理被他看的心裡發慌,知道自己多嘴了,連忙退後幾步,躲在眾人背後。她轉頭,看見左學,於是上去打招呼——自然也看見了鐘筆,準備好的微笑頓時一僵,神情有幾絲慌亂。

  是她魯莽了,她本不該來。

  是她魯莽了,她本不該來。

  鐘筆反倒不介意,微笑說:「你好。左學已經沒事了,謝謝你關心。」要怪,不能怪到她頭上。冤有頭,債有主,左思是罪魁禍首。同病相憐,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只能屈居情人的位置,她也不見得有多麼快樂。

  楊芙林很快鎮定下來,「你好。」笑容有些勉強。她非常明白自己此刻尷尬的處境,識相地說:「左學沒事就好,我走了。」沒有跟左思道別,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車子掉了個頭,快速離去。

  其實這是欲蓋彌彰。哪有人離開不打招呼的,又不是山野村婦,不懂禮節。

  鐘筆暗暗籲了口氣,再怎麼不放在心上,碰見這樣的事,總是不愉快的。牽著昏昏欲睡的左學,往相反的方向走。

  左思以為她不高興了,連忙追上去,扯住她手臂,「做什麼?」斂眉垂眼的樣子,有幾分低聲下氣。

  她淡淡說:「夜深了,當然是睡覺。」左思盯著她看了半晌,方明白過來她沒有回左家的意思,沉吟了一下,才說:「我沒有讓她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鐘筆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連忙擺手,「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何必添亂?你知道我本不想回香港的。」

  左思眼睛眯了起來,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司機把車子開了過來,他示意司機下車,扶住車門,轉頭看著鐘筆,冷聲道:「上車!」鐘筆小小吃了一驚,來港後,她幾乎不曾見過他親自開車。但是她還是搖頭,「不必了,我和左學在附近隨便找一家旅館就好了。」

  左學冷眼看她,壓抑滿腔怒火說:「旅館難道有家裡舒服?你不在乎,也得為左學著想,他病成這樣,感冒還沒好就被你強行帶出醫院,你還想他住那種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地方?萬一再染上什麼病菌呢?」

  鐘筆本想反駁,住旅館怎麼了,也沒見誰住一晚旅館就翹辮子的!可是見他額角青筋綻出,神情陰鬱的可怕,吐出的話立即咽了回去,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好漢不吃眼前虧,懶得跟他計較。走到另一邊,乖乖上車。

  一路上,左思一言不發,眼睛盯著前面,車子開得很平穩,幾乎沒有晃動。左學精神不濟,很快窩在她懷裡睡著了。鐘筆不願吵醒他,只得抱他出來,有幾分吃力。左思拿著她的包包跟在後面,也不管車子,摔門進來。

  鐘筆不理他,自顧自上樓,安頓好左學便去洗澡。她跟左思早就分房睡了,臨睡前想跟張說打個電話,告訴他左學沒事,免的他掛心。不想用家裡的電話,打開包包找手機,這才發現護照、手機、各種證件全都不翼而飛,而信用卡、現金卻在那裡,分文不少。

  她驚呆了,隨即明白過來,氣得渾身發抖,怒不可遏。

  她沖下樓去找左思,幾乎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她沒想到他卑鄙至此!

  第二十四章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左思門都不關,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等著她來算帳。

  鐘筆一腳踹開房門,雙手叉腰,其狀如戰神雅典娜,橫眉豎目指著他鼻子問:「我的護照呢?」左思瞟了她一眼,「先由我保管,你在家好好照顧左學。」

  鐘筆快氣暈了,胸中一口怒氣不得發洩,隨即奔過去見什麼摔什麼,一腳將玻璃茶几踢得粉碎,穿著拖鞋,腳尖都踢痛了;於是轉而摔檯燈鬧鐘相框,玻璃碎片濺到她自己身上,差點破了相,她雙手擋在臉上,心有餘悸;猶不放棄,然後朝他扔抱枕,潑婦駡街一樣大喊大叫:「我的護照呢,我的護照呢,把我的護照還給我,把我的護照還給我!」見他安然無恙坐在那裡,不為所動,更加氣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頭沖過去打他。

  沒有證件,她連門都出不了,更不用說離開香港了。

  左思一開始任由她又拉又扯、又捶又打,只當她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胡攪蠻纏。可是當她的指甲在他脖子上劃出長長一道血痕、十指專門朝他軟肋處掐時,不由得動怒了,再這樣下去,只怕他明天沒臉出去見人。一躍而起,抓住她雙手,一把將她摔在地毯上,「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暫時哪兒都別想去。」

  鐘筆被他壓的不能動彈,臉漲得通紅,血液全往腦子裡沖,她偏不,她偏不,她偏要離開香港!掙扎無效,哭鬧無用,心一狠,對準他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女人打架能有什麼?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不外乎抓、捏、揪、扯、咬,然後一哭二鬧三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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