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 上頁 下頁
三二


  她去見左思,握緊拳頭告訴自己,鐘筆,你要有骨氣,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不能不知道禮義廉恥。她低著頭懦懦提出要求:「左先生,非常感謝你的幫忙,欠你的錢將來我一定會還的。我們可以簽訂勞動合同,畢業後來貴公司工作。」就當是還債了。她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四肢健全,勤奮肯做,一開始苦一點,以後……,以後總會好起來的。

  她鼓勵自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左思沒有不高興,還是那副表情,淡淡說:「我們是家電企業,不是報紙、雜誌、新聞社。」他不要她當他的員工。

  鐘筆的拒絕更加激發了他的征服欲,這個女孩子是個極品,不僅年輕、漂亮,而且聰明、孝順,再加上努力、進取,更難得自尊、自愛。他要不擇手段得到她。

  鐘筆愕然,他拒絕了,他不需要中文系的畢業生。她猶在掙扎,放低身段哀求:「左先生,我也可以做其他工作,助理、策劃,甚至銷售,全部可以。」她年紀尚幼,不能一眼認清他的狼子野心,一心希望他發發善心,網開一面。

  左思的秘書進來,打開門請她出去。左思低頭看檔,沒有再看她一眼。鐘筆忍住屈辱的淚水,手足發軟站起來,臨出門之前還不忘說:「左先生,不管如何,還是十分感謝你。」

  哪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另外一個晴天霹靂在等著她。鐘母的乳腺癌眼看就要痊癒,沒想到進一步查出了骨髓癌。醫生天天在她耳邊念叨,讓她儘快交錢動手術,痊癒的可能性更大;另一方面,護士小姐拿著單子面無表情說:「511病房欠費,明天再不交錢,就停藥了啊。」

  整個暑假,她覺得自己在十八層地獄裡苦苦煎熬。

  醫院是最現實不過的地方。苛政猛於虎,醫院也一樣,比虎狼還可怕。

  鐘筆疲于應付,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下來。她到哪裡去籌這麼大一筆錢?再搬個凳子坐在廠長辦公室前耍無賴,像街上演把戲的猴子一樣?還是街道辦事處的吳伯再次組織大家給鐘家捐錢?

  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到深山有遠親。鐘家早就沒有親戚朋友了。

  事到如今,她走投無路。欠全世界的人情不如賣身左思,一了百了。

  第二十二章 命運的錯

  她再次去找左思。

  左思對她身邊發生的事瞭若指掌,約在希爾頓飯店見面,其意昭然若揭。鐘筆忍辱前往,在他解她襯衫扣子的時候,忍不住落淚:「請你救救我母親。」左思傾身吻掉她的眼淚,「放心,以後你再也不會吃苦。」

  他對她溫柔至極,並沒有讓她太難受,這令鐘筆更加耿耿于心,越發不肯原諒自己。

  憑心而論,左思對她不差,衣食住行,樣樣考慮周全,不等她開口,所有東西一一送到她跟前,華服美食,珠寶行頭,甚至給她在銀行開戶,有股票有基金,自有人打理。鐘母搬到加護病房,有護士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照顧,鐘筆騙她說有社會人士贊助。他還送鐘簀去美術學院專門學畫。

  幸好左思紅顏知己雖多,倒還沒有結婚,她不算第三者。兩人就這樣交往個一兩年,等他膩味了,然後分手。她重新過她自己要過的生活,就當做了一場噩夢。像她這樣的故事生活裡不是沒有,她不是頭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開學後她上大四,只要一年,她便可以自食其力,擺脫左思帶來的陰影。本來一切都計畫好了,但是天不從人願。上課她老是精神恍惚,極度渴睡,一天睡十二個小時,可是還不夠,吃東西反胃,只要一運動就渾身發軟,站都站不穩。還是左思看出了苗頭,以她身體欠佳為由,帶她來醫院檢查。

  她已懷有七周的身孕。

  他們並不是沒有避孕,除了第一次,都是左思在做。鐘筆對這些事一竅不通,更沒有臉去藥店買毓婷,她以為避孕套是萬能的。

  左思對她精神上的渴求多過肉體上的需要,喜歡抱著她,親她,帶她吃沒有吃過的東西,玩沒有玩過的地方,故意惹她不快,然後軟語哄她,挖空心思給她買各種各樣的禮物,鴿子蛋大的紅寶石,鑲鑽的白金表,市面上早已絕跡的文革時期的卡通畫,甚至是一整套泥人捏的水滸「一百零八將」……,很少有進一步的親密接觸。鐘筆慶倖之余,越發松了警惕。

  她當場嚇呆了,情緒非常激動,嘴裡嚷嚷一定要打掉這個孩子。左思臉色從來沒有那麼可怕過,陰森森威脅她:「你要是敢瞞著我偷偷打掉這個孩子,我就讓鐘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鐘筆哭了,淚眼滂沱,完全絕望,沖上去打他,「你逼我逼得還不夠嗎?」想讓她死直接說!

  左思手一帶將她按在懷裡,「去辦休學。」如今懷孕了,她自然不能再上課。鐘筆一開始不肯,他不讓她打掉孩子,她偏要上課,偏要到處亂跑亂跳亂動,惡意的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流產了呢!沒過兩周,妊娠反應很厲害,吃什麼吐什麼,臉色蠟白,跟鬼一樣,她看著周圍同學詫異的眼光,只得屈服,以母親生病為由,休學一年。

  她恨死他了!

  左思費盡心機討好她,要什麼買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源源不斷送到他為她置辦的公寓裡。鐘筆坐在原木地板上,手裡翻著漫畫,看都不看一眼。左思打電話給她,她就摔手機;打座機,她就拔電話線;最後打給照顧她的阿姨,她氣得乾瞪眼站在客廳裡,摔一人高的仿青花瓷花瓶。左思任由她摔,第二天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擺在那兒。她走上前,一腳踢翻,摔的粉碎。第三天又送來一個,她頹然倒在沙發上,沒有再摔的興致。

  那段時間她脾氣暴躁、喜怒無常,完全不似以前善解人意、活潑漂亮的鐘筆。她人性醜惡的一面完全被左思引誘出來。

  鐘母病情越來越嚴重,暈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已經送進無菌病房隔離起來,鐘筆只能隔著窗戶遠遠看她一眼,在她清醒的時候,兩人通過電話聊一些無趕緊要、雲淡風輕的話,總是說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幸虧是這樣,不然怎麼解釋她越來越大的肚子?

  她想鐘簀一定全都知道,但是他維持緘默。其實身邊的人也都知道,這樣的事,怎麼瞞的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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