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七三


  雲兒尋了個靠裡的位置,點了一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和一碟子熟牛肉,包子皮薄得幾乎能看見裡面的肉餡兒,咬一口,滿嘴流油,香氣四溢,味道確實不賴。她正吃得起勁,見對面來了一個身穿綾羅、頭戴綸巾的年輕人,一開口便要最好的酒菜。夥計在一旁賠笑說只有熟牛肉和幾樣涼菜,對方不耐煩地點了點頭。雲兒哼了聲,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兒,也不想想這種小飯鋪,哪裡會有大魚大肉、好酒好菜。

  那年輕人見周圍人滿為患、座無虛席,只有雲兒那張桌子只坐了她一人,走上前拱手說:「姑娘,可否拼個桌?」雲兒埋頭吃飯,無可無不可地聳了聳肩,反正她馬上就吃完了。她抓起最後一個小肉包,站起來正要離開時,聽到那人向夥計打聽九華山怎麼走。雲兒回頭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開口:「你要去九華山?」上下打量他。那人見了雲兒,眼前一亮,忙笑著說:「對啊對啊,正是要去九華山,姑娘可知道怎麼走?在下是從洛陽來的,人生地不熟,常常走錯了路。姑娘若是能指點一二,在下感激不盡。」

  神態甚是親昵。

  雲兒見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看,頗為無禮,心中有氣,面上卻不動聲色,微微瞟了他一眼,咯咯笑著說:「那公子也該告訴人家你去九華山幹什麼。」他見美人一笑,頓時三魂丟了七魄,涎著臉靠近雲兒,笑嘻嘻地說:「在下侯玉,不知姑娘叫什麼名字,芳齡幾何,可有婚配?」雲兒心中冷笑,敢調戲我,等會兒有你好看的!裝作害羞撇過臉去,「侯公子怎可初次見面便問姑娘家的名字?」

  侯玉見雲兒一副欲語還羞小女人狀,骨頭都酥了,忙說:「姑娘此言差矣,你我相識便是有緣,告知對方名字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再說了,在下總不能『喂喂喂』地稱呼姑娘吧?那樣更加唐突了姑娘呢。」雲兒心中罵他花言巧語、歪理連篇,口裡卻說:「此話倒也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你叫我雲兒便是。侯公子千里迢迢來九華山,究竟所為何事?」侯玉微微歎了口氣,「哎,還不是找人。」雲兒喃喃重複一遍,「找人?」也不走了,身子一歪,重又坐下來,眼睛滴溜溜一轉,笑問:「不知侯公子上九華山找誰?可是找吳不通?」一般人吃飽了沒事幹打聽九華山做什麼,自然是為了九華門。

  侯玉笑道:「原來雲兒姑娘認識吳不通那老頭兒,這下太好了,省得到了九華山,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走。不知姑娘跟九華門是什麼關係?」雲兒笑著說:「你且說你找誰,我自然可以帶你上九華門。」侯玉見周圍人多嘴雜,不方便兩人獨處,趁機說:「不如我們找個清淨點的地方,坐下來慢慢地說。」

  雲兒自然明白他打什麼主意,暫且跟了他出來,抬頭一看,原來是鎮上的一家「長樂客棧」。心中不由得大罵,大白天的孤男寡女,談話來客棧,別怪她到時候下手不留情面。侯玉開了門領她進來,說:「我昨天晚上便是在這家客棧住,東西還沒收拾呢,你隨便坐。」又招來店小二上了一壺茶以及幾樣糕點,招呼雲兒吃,說:「這些糕點是我特意讓小二在外面買的,姑娘將就著用一些。我瞧你剛才吃飯的時候,沒吃多少東西。」說話間在雲兒對面坐下,雖然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卻甚是沉得住氣,美人就像是好酒,慢慢品才會有味道。雲兒也不說話,且看他心裡打的到底是什麼下流主意。

  侯玉朝雲兒露出一個自以為迷人的微笑,柔聲說:「雲兒,你怎麼不吃?可是嫌這些糕點味道不好?」稱呼上乾脆省略姑娘二字,直呼其名,以示親密。喊得雲兒渾身哆嗦了一下,隨口敷衍說:「你不用招呼我,我吃飽了,此刻吃不下東西。」她哪敢隨便吃他給的東西啊,不下藥才怪。侯玉也不勉強,將椅子往她這邊挪了挪,從懷裡掏出一個刺繡精美的香囊,拿給雲兒看。

  雲兒聞到一股淡淡的奇香撲鼻而來,使人神清氣爽,心下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這是什麼香,如此奇特?」這原是侯玉用來哄女孩子的手段,當下湊過頭來,細細解說:「這是外國來的貢品,香味獨特,身上只要沾上那麼一點半點,香氣幾個月都不散。」雲兒打開香囊聞了聞,「是嗎?當真這麼神奇?」

  侯玉趁機在她耳邊說:「當然,不信你試試。」整個人靠了過來,呼吸吹在雲兒耳後根,右手悄悄圍上雲兒的肩膀。雲兒剛想用指甲挑一點出來,一抬頭,侯玉的唇擦過她的頭髮,這才發覺兩人之間親密得沒有半點縫隙。她眸光一冷,抽緊香囊的袋口,用力推了他一把,裝作不感興趣,淡淡說:「嗯,確實挺好玩的,還給你。」

  侯玉沒想到雲兒居然不上鉤,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這種香料,只怕皇宮裡的妃嬪都沒有呢。雲兒,難道你不喜歡嗎?」

  雲兒眼睛一轉,嬌笑著說:「宮裡的妃嬪都沒有的東西,雲兒當然喜歡。只不過這香料既是貢品,你又是從哪裡得來的?」侯玉笑著說:「想我侯家什麼沒有,何況只是區區一種香料。這香料雖說稀奇,究竟不值什麼。你若喜歡,我轉送於你如何?」

  雲兒對這香料確實感興趣,心想不要白不要,便說:「那雲兒就謝過侯公子了。侯公子有什麼需要雲兒幫忙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侯玉一聽她收下香囊,渾身的勁都來了,立即把雲兒看作他的囊中之物,一把將雲兒攬在胸前,調笑著說:「雲兒,你今年多大了,有沒有什麼相好的情郎?」雲兒裝作不依,推著他媚笑道:「侯公子,你怎可如此調戲人家?」

  侯玉手從雲兒的腰間漸漸往上移,正想進一步摸索,身體忽然一僵,低頭看著懷裡的雲兒,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雲兒右手拇指按在他胸前死穴上,蓄滿力道,只要輕輕那麼往下一壓,他就算不死恐怕也要殘廢。

  雲兒抬頭看著侯玉,一臉無辜地說:「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侯公子可要小心了,千萬不要亂動,要是一時不察撞上來,雲兒可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順手點了他幾處大穴,從靴筒裡拔出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舔了舔略顯乾燥的嘴唇,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打量,歪著頭思考,「割哪裡好呢?」還側過頭來問他:「你說割哪裡好?」

  侯玉暗罵自己縱橫情場多年,無往不勝,這回真是陰溝裡翻船,丟人丟到姥姥家了。苦著一張臉說:「姑娘,在下有眼不識泰山,罪該萬死,還請姑娘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在下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姑娘。」

  雲兒把臉一撇,陳詞濫調,半分誠意也無,哼道:「放你一馬?想得倒美!本姑娘為什麼要放你一馬?你摸也摸了,親也親了,便宜也占夠了,你說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嗎?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由得你幾句花言巧語,就昏了頭,連姓什麼都忘了。」一雙眼睛在侯玉身上溜來溜去,故意說:「好久沒吃肉了,瞧你長得細皮嫩肉的,身上的肉吃起來味道一定不錯。」

  侯玉明知她的話說笑成分居多,心下仍然一顫,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人多了去了,說不定這小姑娘當真有什麼吃人肉的癖好,那可就糟糕了。苦笑著說:「在下的肉又酸又硬,嚼起來還費勁,不如不吃。姑娘要是想吃肉,無論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還是水裡遊的,在下都給姑娘弄來好不好?」

  雲兒沖他燦爛一笑,輕輕搖頭,「不好,不好,我就喜歡吃你的肉。」在他對面坐下,雙手托腮,一臉為難地說:「你說割哪裡好?」侯玉自然是不吭聲,對他來說,割哪裡都不好。雲兒用匕首挑起他下巴,挑眉說:「不說話?你剛才嘴巴上還像抹了蜜似的,舌燦蓮花,動聽極了。說不說?」刀柄往下一頓,打在侯玉肩上。

  侯玉發出重重一聲悶哼,把頭一揚,憤憤說:「上得山多終遇虎,夜路走多了偶爾碰到一兩個鬼也是有的。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喲喲喲,你還挺硬氣!不說是吧,別以為我不敢殺你……」雲兒眼睛移到他腰間,抿嘴一笑,「你這麼好色,不如乾脆讓你當太監算了……」說得侯玉臉色刷的一下煞白,連忙討饒,「在下有眼無珠,千不該萬不該打姑娘的主意。姑娘費盡心機制住我,想必不只是為了好玩兒。」雲兒把刀子一扔,雙腳大喇喇往凳子上一擱,「你還挺聰明。據實說明不明白?不然小心你的命根子!別怪本姑娘辣手摧花!」拗了拗手指,發出哢嚓、哢嚓威脅的聲音。

  侯玉連連點頭,「明白,明白,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渾身的冷汗都嚇出來了。雲兒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問你答,若是被我聽出你在說謊,到時候,哼哼,可就不只是讓你做太監這麼簡單了。」侯玉本想隨便唬弄幾句,這下被她說中心事,連忙諂媚地說:「姑娘聖明,侯玉哪敢說謊欺瞞姑娘,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找死嗎?」

  幾句話聽在雲兒耳內甚是受用,不由得警惕起來,心想不知有多少年輕美貌的姑娘家因此上當受騙,張口就問:「你到底騙了多少姑娘?」侯玉一臉為難,「這,這,這……」雲兒一掌打在他臉上,「這什麼這,還不快從實招來!」打得侯玉拉長半邊臉苦兮兮地說:「這怎麼叫騙呢,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事,在下雖然風流,卻不下流,從不強迫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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