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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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趕來的馮陳二話不說,做了個手勢,眾多玄衣鐵衛立即取下背上的弩箭,迅速圍成半月形,箭頭全沖著楚惜風,只待燕蘇一聲令下,箭如雨下,將他一舉擒殺。這樣近距離的弩箭,力道奇大,饒你武功再高,避得開一兩支,躲不開無數支,除非周身築起一道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東方棄見他們想不顧雲兒安危,合力擊殺楚惜風,大急,垂首求道:「殿下,雲兒雖然身份低賤,命不足惜,可是,念在她曾不顧安危救過您的份兒上,請殿下三思。」轉過頭來對楚惜風說:「想當年,金翎劍楚惜風何等的英雄,仗劍行天下,縱橫江湖間,從未聽說過有欺淩弱小之舉,今日為何挾持一名手無寸鐵的弱質女流?」 楚惜風微微笑道:「性命攸關,哪管得了那麼多。再說了,這位雲兒姑娘,可不是什麼弱質女流,比鼎鼎有名天下無雙的龍泉劍和蝶戀劍加起來還管用呢。」燕蘇勃然色變,喝道:「楚惜風,你太狂妄了!」他生平最討厭被人威脅。 馮陳見主子半晌沒動靜,急了,「公子,抓住刺客找出背後主謀要緊。」站在旁邊的魏司空連忙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別亂說話。雲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燕蘇,疼得滿眼是淚,發不出聲音,以唇形不斷喊:「不要,不要……」她連連搖頭,心想完了完了,這個人向來狠辣無情,只怕自己再怎麼求他都沒用了。 燕蘇見雲兒楚楚可憐地看著他,手腳都在哆嗦,又驚又怕、惴惴不安的樣子,在他面前從未有過的柔弱無助,心中忽然一軟,揮手說:「讓開!」手持弩箭的眾人立即讓出一條道來。他眼睛盯緊楚惜風,一字一句地說:「飛鳥擇良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楚先生是聰明人,應當明白怎麼做,楚先生這就請便,什麼時候想通了,在下倒履相迎。」 楚惜風拍手笑道:「果然是情深意重,感人肺腑啊。好得很!」他收起金翎劍,押著雲兒一步一步往竹林深處退去。東方棄排開眾人走上前,拱手說:「楚兄,在下有一事相求。」楚惜風對他印象頗好,停下腳步,唯恐節外生枝,手中的金翎劍依然抵在雲兒頸上,漫不經心道:「你說。」 東方棄從懷裡掏出一瓶藥扔了過去,說:「雲兒身體羸弱,需要每日服藥才能保住性命,尤其經不得寒氣,還望楚兄多加照顧。」楚惜風抓住隨手往懷裡一擱,挑眉說:「只要大家相安無事,一切都好說。」挾起雲兒,點了她的睡穴,似一抹輕煙在眾人眼皮底下離開。 燕蘇硬生生忍了這口惡氣,怒道:「好一個金翎劍楚惜風!」他日若不將他淩遲處死,難雪今日之恥!他怒氣之下帶動內傷,腳下不穩身形微微晃了一下。魏司空眼尖,忙問:「公子,你受傷了?」聽他氣息短促,又看他面色慘白,應該傷得不輕。燕蘇揮手,「沒事,一點小傷而已。」東方棄知道他不欲人知受傷一事,不著痕跡地扶了他一把,純陽內力透過兩人的指尖源源不斷送進他體內,輕聲說:「公子,夜深了,先回去休息吧。」 燕蘇歎了口氣,皺眉道:「雲兒她……」欲語還休。東方棄便說:「楚惜風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行事雖然荒誕乖僻了點,但是一諾千金,應該不會難為雲兒的。」燕蘇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楚惜風消失的方向,方轉過身來面對眾人,冷聲喝道:「回去。」 回到客棧,眾人經過這麼一鬧,都沒有睡意,默默打點行裝,準備上路。燕蘇一個人坐在院外的松樹下,手裡把玩著蝶戀劍。眾人不敢去打擾他,馮陳遠遠站住了,皺眉說:「公子今天行事大為反常,本來只要一聲令下,刺客即可手到擒來,再順藤摸瓜找出幕後真凶,可是卻因為雲姑娘……」魏司空拍了拍他肩膀,說:「公子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楚惜風是何等人物,抓不如放,放長線釣大魚,日後自有用處。再說雲兒在他手裡……好了好了,這是公子他自己的事,他自有分寸,你就不要多管閒事了。」兩人走開。 東方棄迎了上去,行過禮後說:「公子,傷勢可要緊?」燕蘇不答,眼睛看著遠處,問:「東方棄,聽雲兒說你救了她,怎麼救的?」東方棄愣了下,隨口說:「無意中救的。」不欲多說。燕蘇也並不想知道其中具體情形,只說:「那麼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是嗎?」東方棄點頭,「是的,醒來後就這樣了,不過並不妨礙她現在快快樂樂地活著。」 燕蘇微微頷首,發了一會兒呆,半晌問:「你找我有什麼事?」他拱手答:「雲兒在楚惜風手裡,我總要想辦法救她出來,明天恐怕不能隨公子回京,特來向公子辭行。」燕蘇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說:「我並不急著回京,你沒必要走。」招手叫來馮陳,「你吩咐下去,就說我身體不適,先不走了,在這兒休養兩天,等情況好轉,再做決定。」 馮陳愣了下,抬頭說:「可是公子,皇上他……」燕蘇擺手阻止他說下去,「父皇好得很,這招調虎離山之計雖不高明,卻很管用。」誰要殺他,他心裡有數,一動不如一靜。馮陳隨即明白過來,垂頭不語。 燕蘇側過頭來看著東方棄,倨傲地說:「楚惜風再厲害,也抵不過我的千軍萬馬。」又對馮陳說:「你拿我的虎符火速前往宣城調五千精兵過來。」馮陳領命去了。燕蘇站起來,目視前方,手握在劍柄上,眸光凜冽,寒聲說:「哼,楚惜風欺人太甚!我就是掘地三尺,上天入地,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楚惜風挾著雲兒一路疾奔,騰雲駕霧般穿過茂密的叢林,跨過水流湍急的河流,行了大約有數十裡,來到一處山腳下,方解開雲兒的穴道,放她下來。他迎著初升的朝陽長嘯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匹金黃色駿馬歡快地跑了過來,高大威猛,渾身鬈毛,看起來就像是一身都灑滿了陽光,神俊非常。 雲兒摔在地上,腳踝磕到石頭上,疼得小臉皺成一團,見了這馬,驚呼:「這不是獅子驄嗎!」忙不迭爬起來,「哎呀,這馬簡直比獅子還神氣,威風凜凜。」心中暗暗比較,獅子驄和宛天,不知哪個跑得更快?她伸手想摸,楚惜風一掌橫劈過來,嚇得她趕緊收回了手,懦懦說:「我,我沒想幹什麼。」 楚惜風哼道:「獅子驄性子暴烈,野性難馴,你要是活得不耐煩了,不妨動一動它。」雲兒堆起一張笑臉,連忙擺手,「我正青春年少,貌美如花,還想多活幾年,呵呵。」楚惜風不理她,走到溪邊,捧起一掌清泉,隨便洗了把臉,將腳下沾上的黃泥擦去。 雲兒漱了口,抬頭向遠處望去,群山巍峨,草木蔥蘢,山頂雲遮霧掩,一輪圓盤大的太陽從山的縫隙裡徐徐升了起來,橘紅色的光芒照得萬物欣欣向榮,生機勃勃。雲山霧靄間,有一隻白色的大鳥扇著翅膀呱的一聲從太陽底下飛過,白色的羽毛鍍上一層金光,像是丹青國手筆下的一幅絕世名畫。晨風拂過,頭頂雲霧飄飄然散開,化成各種形狀,勝似仙境。她垂頭想了下,決定問個明白,「這是哪裡?你抓我做什麼?」 楚惜風不答,翻身上馬。雲兒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說:「既然你已經逃了出來,不如放我走……」他居高臨下看著她,神情似笑非笑,雙手抱胸,「你覺得呢?」雲兒察覺他全身每個毛孔靜靜發出一股殺氣,打了個寒噤,耷拉著腦袋說:「我,我,我當然是……跟你走。」楚惜風夾了下馬腹,瞬間來到她面前,手往下一探,輕而易舉提起她,大喇喇往馬上一扔,揚了下韁繩,獅子驄如一道金光射了出去。 雲兒臉朝下橫趴在馬背上,手足懸空吊在半空中,靠不住實物的恐慌令她亂抓亂踢,拼命大叫。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刮得她臉頰生疼,胸口也壓得喘不過氣來,肋骨幾乎要斷了,全身的知覺一點一點麻木。就在她幾乎昏厥過去的時候,楚惜風一手拉她坐起來,冷哼道:「坐好了!」說完緊了緊手中的韁繩,獅子驄跑得更快了,成片的山石樹林呼啦啦往後退去,只看見一團模糊的淡影。 也不知跑了多久,地勢越來越狹窄。群山蜿蜒起伏,一眼望不到邊,兩岸絕壁聳立,怪石嶙峋,刀劈斧砍一般,筆直沖向青天。當中一條羊腸小徑,僅可通人,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雲霧在腳底盤旋,山風嗚嗚嗚從身旁吹過,鬼哭狼嚎,甚是可怖。 雲兒閉上眼睛不敢往下看,緊緊抱住獅子驄的脖子,膽戰心驚地問:「你要帶我去哪裡?」身子瑟瑟抖個不停,生怕他一個不高興,順手把自己扔下去,那可真是不堪設想。楚惜風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怕,後來察覺到不對勁,摸了摸她指尖,冰涼侵骨,半點熱氣都沒有,這才想起東方棄說她身體羸弱,尤懼寒氣。想她一個女子,武功低微,自然受不住山上的濕氣,於是脫下外衣,往她頭上一扔。雲兒雙手亂扯,露出頭來,裹了個嚴嚴實實,呵了口白氣說:「謝謝。」 楚惜風扔了瓶藥給她,她拿在手裡研究半天,沒有吃。他哼道:「放心,不是毒藥。我若要殺你,還用得著下毒?」她說:「知道,這是東方給你的,等熬不住了再吃。」這藥是賽華佗特意為她配的,寒氣發作時,可以暫時壓制。東方棄說是藥三分毒,治標不治本,除非不得已,平時不讓她吃,一直由他收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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