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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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蘇忙打了個手勢示意隊伍停車,剛跳下車,一個人影從馬上飛下來,攔在他前頭扶起地上的雲兒。 東方棄蹙了蹙眉,沒好氣地問:「有沒有傷到哪裡?」雲兒搭著他的胳膊站起來,哀叫連連,「我屁股都摔成兩瓣了!」他罵道:「活該,這馬性子極烈,你也敢亂碰,找死啊?」她揉著屁股委屈地說:「我哪知道啊,我看它挺溫順的嘛,對人又親又舔的。」東方棄哼道:「人家那是對主人,你算老幾?別亂打主意。」 燕蘇下車,大隊人馬隨即停下來,全都往這邊看。魏司空趕上來瞧了一眼,問她有沒有傷到哪裡,取笑道:「你看你,哪裡跑來的賣炭的?給公子他牽馬都嫌髒,還想騎馬,難怪連宛天都嫌棄你!先把身上的泥土拍一拍再說,哪裡像個姑娘家,跟個野小子似的。」說著遞了條乾淨帕子給她。 燕蘇剛才還在擔心她,見她接過魏司空的手帕擦臉,臉色一沉,對她喝道:「上車!」轉頭看著東方棄和魏司空說:「還有你們,湊什麼熱鬧!」他摔簾子走了進去。魏司空不明白他怒氣從何而來,還以為是雲兒又得罪了他,拉雲兒到跟前,「看什麼看,快上車,快上車,咱們還得趕路呢,別為你一個人耽擱大家的行程。」見她笨手笨腳好一會兒沒爬上去,在後面推了一把,口裡說:「你怎麼這麼重啊?像只小肥豬……」 雲兒回頭裝模作樣做了個鬼臉,說:「你才是豬!」又對馬上的東方棄用力揮手,東方棄回頭做了個手勢,要她乖乖地別亂來。在前領路的馮陳見沒什麼事了,喝道:「起程!」大隊人馬才又動起來。 雲兒鑽進馬車,將手帕擱在桌上,提起茶壺想倒茶喝。燕蘇捏起手帕便往窗外扔去,「髒死了!」一臉嫌惡地看著她,又說:「不准喝茶,不准吃東西,不准出去,老老實實給我在車裡待著。」雲兒有些莫名其妙,哪兒都不能去,這跟坐牢有什麼分別?她沒好氣地說:「幹什麼?我又不是你的犯人。」自顧自又倒了杯茶喝。 燕蘇劈手去奪茶壺,雲兒當然是不放,兩人爭來搶去,壺裡的水潑出來,濺得身上到處都是,所幸茶水不怎麼燙,倒不怎麼要緊。雲兒提了提身上的濕衣服,臉黑了一半,手一松,人跟著往旁邊挪去,嘀咕說:「一個茶壺,你要給你好了!」沒見過這麼反復無常的人,一時好一時壞的,陰陽怪氣。 燕蘇將手上的茶壺重重往地上一摜,那茶壺也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結實得緊,這麼用力摔都沒壞,反倒是裡面的茶水淌了一車。雲兒跳起來,「你幹什麼?」水全部朝她這個方向流過來了。她跳得太猛,一不注意,頭砰的一下磕到車頂,又是一陣慘叫。 魏司空跟在車後,聽見裡面乒乒乓乓亂響,像是打起來了,忙隔著窗簾問:「公子,你沒事吧?」燕蘇心裡正怒著呢,聽見他的聲音,火上澆油,喝了聲:「滾!」魏司空不知道他是說自己還是說裡面的雲兒,挑了挑眉,決定事不關己還是高高掛起,拍馬往前走去。 他自小屈服在太子殿下的淫威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現在可好,碰上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潑皮撒賴,一哭二鬧三上吊,偏他又奈何不得,還真是大快人心呢。 雲兒摸著頭頂怒瞪他,知道打不過他,憤憤然往裡爬去,在被衾、枕頭上坐下。白色的枕巾上立馬留下一團烏黑的泥漬。燕蘇一向愛乾淨,死命扯著她的腳往外拉。雲兒不耐煩地說:「你幹什麼,男女有別,你能不能放尊重點……」他臉色鐵青說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這人比天底下最無賴的無賴還無賴,虧她還敢自誇書畫琴棋詩酒花樣樣精!雲兒氣得磨牙說:「我是不是女人關你什麼事!」 兩人大眼瞪小眼,眼看又要吵起來,燕蘇突然鑽出馬車,長嘯一聲,宛天如一團雪球滾過來。他翻身上馬,快速往前馳去。他心想,怪不得子曾經曰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雲兒不只是女子,還是小人,二者兼而有之。 雲兒有些吃驚,他,他,他這是不戰而退嗎?奇哉怪也,自兩人「不打不相識」以來,這還是他頭一遭忍讓她。 第二十三章 藥粥和烤魚 一行人唯恐夜長夢多,快馬加鞭,曉行夜宿,饑餐渴飲,晚上也不投店住宿,隨便找處空曠之地或是臨水背山的高地安營紮寨,日間只吃乾糧清水果腹充饑。幸而是秋天,草長果紅,獸肥魚美,不愁糧草。 這一日行至黃山腳下,只見滿山紅綠相間,山頂雲霧繚繞,煞是好看。正是黃昏時候,西天彩霞如緞,大雁排成斜斜一個「人」字結伴而行,呱呱呱從頭頂飛過,遠遠地只剩下一群黑點。沿路有一條河,不寬不窄,河水也不甚湍急,水底石頭上厚厚一層青苔,水草清晰可見,偶爾有幾條魚兒悠然自得游過。天邊泛紅的輕雲混著青山綠樹倒映在水裡,當真是秋水共長天一色,美不勝收。 雲兒從車門口探出頭來,苦著一張臉說:「太陽都落山了,怎麼還不休息啊?」連日來坐馬車,又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她骨頭都快散架了,坐都坐不直。東方棄安撫她,「再等會兒,到前面那個山坡,應該就可以休息了。」她發牢騷,「悶死了,我不要坐車,我要騎馬!」 東方棄笑著說:「騎久了你又要說屁股疼了。」前兩天她貪玩騎了一整天的馬,還拉著魏司空他們比賽,興致勃勃要奪第一,結果第二天爬都爬不起來,在車裡哼哼唧唧躺了好幾天,眾人耳根子倒是清淨不少。她唉聲歎氣,「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地趕路呢,就算晚一天到,也沒有很大關係嘛!」東方棄說:「誰叫你硬要跟著來,現在知道路上辛苦了吧。」 雲兒指著前面移動的一團雪影問:「你的奔宵跟宛天比,哪個更快?」東方棄看了眼坐在宛天背上的燕蘇,側面望去,恰似一座玉做的雕像,精緻華貴,完美無缺。他壓低聲音說:「奔宵雖是良駒,但據我看來,應該還是宛天略勝一籌。」雲兒撇嘴說:「沒見過這麼小氣的人。」東方棄知道她是因為想騎宛天而不得,一直耿耿於懷,笑著說:「其實天下的馬都是一樣的,重要的是對自己的脾胃,宛天不適合你。不如,我把奔宵借你騎騎?」 雲兒立即高興起來,連聲說:「好啊好啊。」雙手伸向他。東方棄夾了夾馬腹,和馬車儘量保持平行,抓住她手腕,順勢一帶,抱她在前面坐好,將韁繩交到她手裡,說:「拿好了啊。」然後飛身躍在她剛才坐的位置上。抱人,換馬,跳車,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流暢之極,如風吹落葉一般自然,引得旁邊駕車的馬老二看了他一眼。東方棄笑著拱手算是打過招呼。馬老二照舊是千年不化的冰山臉,眼睛看著前面,拿鞭子的手還沒動,車子已自動轉彎。 燕蘇回頭恰好看見這一幕,故意落在後面,瞪著雲兒,滿臉嘲諷地說:「你還敢騎馬?」雲兒哼道:「要你管!」他不悅道:「給我回車上去,這馬是你能騎的嗎?」雲兒轉過頭去不理他,提了提韁繩,一個人往前沖。燕蘇任由她跑出去老遠才下令說:「今晚就在這兒休息。」他率先下了馬。 選的宿營的這塊地方是處山坡,背靠山林,面臨長河,中間是一處寬闊的平地,能進能退,易守難攻,更重要的是,難以偷襲,選址的時候可謂煞費苦心。由此也可看出,燕蘇胸中其實大有丘壑,並非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馮陳、褚衛等人答應一聲,挖灶升火做晚飯,自有人牽馬兒去吃草,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 雲兒沒聽見馬蹄聲跟上來,覺得奇怪,回頭一看,大家或坐或站,聚在一處說笑呢。她吐了吐舌,掉轉馬頭回來。東方棄摸著馬頭,話卻是對她說的,「瞎跑什麼呢你。」她嘿嘿乾笑兩聲,「溜達去了。」拍著奔宵的背親昵地說:「走,咱們去喝水。」 喂馬吃過水和草後,大家圍坐在火堆前,就著燒開的熱水吃乾糧。雲兒看著手裡跟石頭一樣硬的燒餅,悶悶不樂,才咬了一口,實在是吃不下,扔在了一邊。魏司空見了便說:「多少吃一點,等到下一個市鎮,就可以吃上熱飯熱菜了。」她歎氣說:「像這樣專揀荒山野嶺走,哪會有下一個市鎮!」東方棄盛了碗熱水,把燒餅撕成片狀扔在裡面,遞給她,「泡軟了就可以吃了。」她搖頭,「我真的不餓。」黏糊糊的,噁心死了。 燕蘇和眾人不一樣,吃的是藥罐熬的新鮮米粥,裡面加了各種藥材補品,專為他準備的。他在車視窗看見了這一幕,想了想,招手叫來馮陳,吩咐幾句。 馮陳走過去說:「雲姑娘,公子找你。」雲兒扔下眾人,爬上馬車,還沒說話,已聞到一股清甜的粥香。燕蘇歪在坐褥上看書,旁邊放著一碗動都沒動過的人參紅棗粥,頭也不抬地說:「哦,你來了,把這粥拿去倒了吧。」雲兒張大嘴巴說:「你不吃嗎?」他「嗯」了一聲,「我白天吃了些糕點,吃不下。」眼睛盯著書,從頭到尾沒看她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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