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一座城,在等你 | 上頁 下頁
一三一


  宋焰手快,迅速拿去身後藏住:「什麼東西?」

  「哎呀,就是玩具。」

  宋焰瞥一眼她表情,下了定論:「撒謊。」他一手掐著她腰,一手在身後晃一晃,裡頭的木頭嘩嘩響。

  許沁撲在他身上,左抓右撓,比不過他手長:「給我!」

  她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他笑:「許沁,再動,我要起反應了。」唇角一勾,「想來露天的?」

  露天?!

  她瞪眼,昨晚被他折騰一番,現在還疼呢,立刻忿忿打他一下,和他拉開距離。

  他轉身開盒子,她又趁機一撲,可他敏捷躲過。

  盒子打開,裡頭一堆木頭小人,全是少年時代的宋焰,栩栩如生。更妙的是每一個表情衣服動作都不一樣,且全是真實生活裡出現過的。

  宋焰怔了一道,臉上隨即湧起一陣狂喜,跟發現了秘密寶藏似的:「這全是我?」

  許沁紅著臉,爬去軟榻上跪坐著:「啊。你喜歡啊?」

  「廢話。」他盤腿坐榻上,把小人偶嘩啦啦全倒出來,一個個看,「臥槽,太像了。」他表情新鮮得像當初那個少年,「擦,……這表情……這動作……老子當年還留過這種髮型?!……這件衣服還在舅舅家沒扔呢!……」

  每個都是一段記憶,帶著高中時期鮮活的溫度。

  他愛不釋手,觀摩良久,終於想起來質問,

  「操,你怎麼不早送給我?」

  「本來就不是送給你的。」

  「丫的,不送老子送誰?!」

  「我自己留著啊。」許沁說,把一堆小木偶攬到自己腿邊。

  宋焰頓住,想起什麼,安靜了一秒,抬頭看她:「什麼時候刻的?」

  「國外。」許沁低著頭,沒看他,「因為……也不知道你變成什麼樣子了,只記得高中時候的樣子。」

  宋焰撫摸著小木頭的臉,也問:「許沁?」

  「嗯?」

  「你這十年怎麼過的?」

  她想了兩秒就給出結論:「讀書,工作。然後,沒有了。」

  他沒做聲了,低頭繼續看著盒子裡的木偶,直到看見其中一個穿著籃球服,髮型留著貝克漢姆著名的莫西幹頭。

  他停住。

  他人生裡留過一年的莫西幹,但那是初三。

  高一才開學,他就改了。

  只有開學前的那個晚自習。

  他抬眸看她:「我把你賭路上那天,你不是說,不認識我?」

  她抿唇半刻,嘿嘿一笑:「我撒謊了呀。」

  宋焰漆黑的眼睛盯著她看半晌,嘖嘖兩下:「行。撒謊就撒謊了吧。」

  她咧嘴笑了,撲到他懷裡。

  毫無緣由的,她表白了:

  「宋焰,我只愛過你一個。只有你一個。」

  說這話時,冬日的太陽光籠罩著他們身。

  四合院上,一方藍天。

  陽光灑在櫻桃樹上,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著春意。

  幾隻麻雀飛過來,落在石榴樹上蹦蹦噠噠,還有一隻落到草地上啄泥巴。

  空氣裡有乾燥清新的冬天味,也有溫暖清潤的春天香。

  而多年前,是燥熱慌張的夏天。

  那個晚上,剛剛在宿舍裡被舍友孤立的許沁手足無措,抱著書包戰戰兢兢去了教室。大家都是初中部的老友,都認識,聚在一起玩。

  只有她一個轉來的新人,沒人理她。

  晚自習,老師一個個叫人上臺自我介紹,提問回答。

  教室裡熱鬧得像過節。

  她坐在座位上,緊緊揪著自己的手,表情木然,內心不平:過會兒大家會問什麼問題呢,怎麼回答呢,記得說話聲音一定要大一點。

  突然,下課鈴響。

  她緊張極了:等她上臺,語速要快,不耽誤大家時間。

  正等著老師點名呢,

  老師說:「都自我介紹完了啊,那就下課……」

  她腦子頓時懵一下,坐在原地,又想舉手又怕哄笑,心一路往下跌,還安慰自己,反正我也不想自我介紹。可再怎麼撒謊,還是委屈得眼睛發酸。

  可是,教室後排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老魯,那小傢伙還沒介紹呢!」

  她回頭,人影擋著,她只看見他上半截臉,黑黑的乾淨的眼睛,囂張的豎立的莫西幹頭,前邊幾簇倒下來了,散在額頭上。

  少年清瘦的手臂舉得高高的,食指卻懶洋洋垂著,指向她。

  她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走出去,站在臺上,表面淡漠,不在乎,其實緊張得要命,又害怕,又尷尬。

  她說:「我叫孟沁。」

  老師:「大家提問啊。」

  沒人問她。

  教室裡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看著她,但每個人都沒表情,不感興趣。

  她的臉刺辣辣地燒起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站在滿是同學的教室裡,像站在空空的原野上,

  可再次傳來那個少年的聲音:「哪個孟哪個沁啊?」

  提問的人像是想把她的名字記清楚一樣。

  她說:「子皿孟,水心沁。」

  「真乖誒。」男生說。

  她看見他在笑,碎發下,他的眼睛裡有教室日光燈的倒影,亮閃閃的,像陽光跳躍的湖。

  像火一樣溫暖了她。

  或許,在那一刻,他對她來說,就已經不一樣了。

  不然,她不會在他賭他的路之後不告訴家長。

  不然,她不會那麼壞,一次次試探他,驗證他,挑釁他,惹他生氣,卻又在他一次次的回應裡得到安穩,得到安寧。

  或許,不是想尋求庇護,就是愛了。

  原本,她就只是個很普通的女孩,或許還要差勁一點,自私,懦弱,窩裡橫,恃寵而驕,卻又懷著奢望,等著一個人走過千山萬水來愛她。

  敲敲她的城門,說:我能進來嗎?

  她為他開門,說:那以後不許走了哦。

  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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