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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出去。」許沁戴上口罩。

  眾人一愣,誒?不是已經很熟了嗎,許醫生怎麼又變回原來那個冷漠醫生了?再看看宋焰,某隊長微低著頭坐在一旁,一聲不吭。半點兒隊長的架勢都沒了。

  眾人察覺到不對,交換個眼神,立刻溜出去。

  室內頓時安靜。

  宋焰抬起眼眸,看許沁一眼。

  她戴著口罩,看不見表情,口罩上一雙眼睛異常平淡冷漠,她一遍一遍在洗手,非常用力。她說:

  「你忘了,我傷還沒好,只是個指導員的作用,不出力,不進火場。」

  又說:

  「救一個卡在旋轉門裡的小孩,要耽誤一會兒,晚點兒回家。」

  宋焰頓時頭皮發麻,自知大事不好,欲起身:「許沁——」

  「你給我坐好。」

  宋焰不動了。

  「還說,」她輕吸一口氣,戴上手套,「會注意,不會出事。」

  她往置物架上丟放藥水和工具,鑷子剪子扔進盤子裡,乒乓響。

  平靜地宣洩著怒意。

  宋焰坐在她身後,看著白大褂下她單薄消瘦的身子,看見她氣得連褂子下擺都在發抖;他深深蹙了眉,聲音低了下去:「對不起。」

  她背影驀地僵了一下。

  「對不起。許沁,我不想你擔心。」他語氣乾燥沙啞,帶著些許疲憊。

  她背影顫了顫,搖搖頭,低下頭去,細細的手指摳緊檯子:「不是這個。我不是要你說對不起。」

  「……我不要你對不起我。」她說,「你也別對不起我。」

  兩人都沉默。

  室內靜悄悄的,空氣幾乎凝滯。

  「宋焰,」她背對著他,沒有回頭,忽輕聲問,「你有沒有想過……換工作?」

  宋焰眉心仍是蹙著,臉上沒有絲毫情緒變化,正要說什麼。

  她突然轉身,打斷:「還是回家再說,現在是工作時間。」

  他卻清楚,她又害怕又矛盾又逃避了。怕他不肯,因此矛盾而逃避。

  他在不經意間抿緊了嘴唇。

  她拉著移動置物台走到他身後,熟練地操起剪刀剪去他的衣服,剛要給他清理傷口,卻見他身上到處都是傷。

  新的舊的。

  一條一條,仿佛受傷的人不會痛似的。

  捏著鑷子的手微微一顫,她眼眶紅了。

  她一點兒都不高尚偉大,一點兒都不知深明大義,她就是個自私鬼,她只知道這是她愛的人,憑什麼他就得去承受這一切?

  憑什麼?

  嘴唇輕輕抖索著,

  而下一刻,她看到了他身上最長的那道傷疤,在背後,

  十月份那次車禍救援,他推開她,自己被劃傷,如今那傷疤永久地留在背上,猙獰而沉默地顯示著當初的痛楚。

  一瞬間,她徹底沒了動靜。

  而宋焰不用抬頭,便知道她在看什麼,想什麼。

  他也想說些什麼,可這一瞬,他什麼也不想做了。

  他突然垂下頭朝她栽過去。

  他輕輕撞到她身上,抱住了她的腰,埋頭靠在她胸腹上。

  他閉上眼睛,像是累得睡著了。

  懷裡,許醫生的腰身很細很軟;

  許醫生的白大褂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第五十一章

  夜色深深。

  路對面的寫字樓裡一片漆黑,只有中間某一層亮著燈,像一串亮晶晶的手鏈。

  許沁站在醫院這邊的陽臺上,躲在陰影裡,手裡燃著一根煙。

  宋焰走了。

  清理完傷勢,他得回隊裡換衣服,做收尾工作。

  許沁站在冬夜的冷風裡,看一眼自己的手,她剛才抱過他的頭,摸過他的發。指尖沾了煙灰,塵土,血跡。

  她知道他有多累,她也累。

  他走的時候並沒多說什麼,叫她好好上班,有事兒等回家再說。

  可她呢,此刻即使是被冷風吹了個渾身透涼,腦子裡依然混沌,沒整理出頭緒來。

  真希望今天永遠不要下班。

  正想著,聽見遠遠傳來救護車聲響。

  夜幕盡頭,紅色的警燈閃爍出刺眼的光。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把煙摁滅了,回到室內認認真真將雙手清洗乾淨。

  這次,洗了四遍。

  ……

  宋焰回到家時,許沁還沒回來。

  西廂房的木窗黑漆漆的,主屋裡頭亮著光。舅媽知道他回來,張羅了一桌飯菜。

  宋焰這些天都沒好好休息,今兒忙活一整天,就吃了倆饅頭,又累又餓,坐下便開吃,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舅媽一見他這不吭聲的樣子,心裡頭就咯噔一下。工作上遇到再大困難他都不會是這幅模樣。

  她邊拿筷子往宋焰碗裡夾菜,邊小聲問:「今天……見著沁沁了?」

  宋焰筷子頓了一下,繼續吃飯:「嗯。」

  舅媽立馬上下掃視他:「傷著了?傷著哪兒了?」說著就要拉他看。

  宋焰微皺眉,撥開她的手:「小傷。」

  舅媽見他表情,便知他難受,問:「沁沁心疼了吧?」

  宋焰不搭話。

  他一句話不講,舅媽難免惴惴不安,試探道:「沒分手吧?」

  宋焰一愣,嘴裡還含著米飯,搖了搖頭。

  舅媽松了一大口氣,又暗罵自己多嘴,要真分手,他也不能好好坐這兒了。

  「人沒事兒就好了。」舅媽說,「怎麼看上去心事很重?跟我和你舅舅說說,看能不能幫你出出主意。」

  宋焰沉默一秒,頭輕輕搖了搖,說:「覺著自己挺沒用的。」

  連護她心安都做不到。

  她這人,本就愛想東想西,又習慣悶著不說,心裡驚慌憋悶得要死,也得等逼近極限忍無可忍了才稍稍爆發一次。

  這些天他都不在她身邊,也不知她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那晚做了惡夢,慌忙給他打電話。

  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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