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一座城,在等你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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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好人有好報。」小東說,「大家都沒有感染。那群消防員也沒有,他們都高興得和我擁抱了。」 許沁抬頭:「他們來醫院了?」 小東:「對啊,在傳染中心呢。」 許沁原地坐了一秒,插兜起身:「我想起要去找一下徐教授。」 走出辦公室,聽見身後小東嚷:「我那說的是氣話,誰說我要辭職了?白衣天使是我從小的夢想。」 許沁出了急診樓,卻並未朝門診大樓走,一轉彎去了感染中心樓。上到HIV化驗科,樓道裡空空如也。 許沁問同事:「來化驗的那群消防員呢?」 「都沒事兒,走啦。」化驗員也很高興的樣子,「剛走,一分鐘吧。」 許沁掉頭就追。 剛出電梯就遠遠看見一群統一穿橄欖綠常服的男人,已出了大樓,宋焰的背影格外清晰明朗。 而待許沁穿過人群跑出大樓,就只看見宋焰最後一個上車的身影,離開了。 許沁不得已停下,輕輕地喘氣,遙望著。 宋焰上車關上車門,車發動時,無意識地回望一眼醫院內,竟看見許沁一身白衣站在院子裡。 十二月,天已經很冷了。 她原待在室內,衣服穿得薄,白大褂裡頭只有一套淡綠色的手術服,腳上還穿著洞洞鞋。頭髮胡亂綁了個低垂的髻,素顏的臉上表情空空蕩蕩,望著他的方向。 隔著玻璃,雙目相對。 車很快開走,她的身影也飄去了身後。 …… 許沁沒在原地多待,室外太冷了。 返回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想起詹小嬈,想以她的性格,會怎麼做。也就是那個時刻,許沁隱隱意識到,那天詹小嬈的受挫,不會是終止。 而這個證實來得異常迅速而迅猛。 次日晚上,許沁再一次見到詹小嬈,在肖亦驍的酒吧。 自坐在一起後,許沁就觀察到詹小嬈一整晚都在玩手機,看手機的表情一下含笑一下皺眉的,手指時而在螢幕上打得飛快,時而停下猶豫琢磨。 肖亦驍問:「聊了一整晚了啊,跟誰呢這麼如膠似漆的?」 詹小嬈從手機裡抬起頭,沮喪臉:「單聊。發了幾十條短信了,約他吃宵夜,就是不回。這男的夠狠。」自言自語,「好不容易等到他休假,不然錯過了又得等。」 蔣裕隨口問:「又看上哪個男的了,讓你這麼熱臉貼冷屁股的。」 肖亦驍:「她哪次不是死纏爛打。」 詹小嬈:「我高興。」又道,「喜歡就追,不喜歡就分,你們男的不都這樣,憑什麼我們女的不行?」 「行行行,沒說不行啊。」 許沁靜靜喝著杯中的酒。 詹小嬈繼續時不時地發短信。許沁不知道她發的些什麼內容,是聊天,還是撩人。她猜不出,只能一口一口地喝酒。 快十一點的時候,詹小嬈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從沙發裡跳起來:「他回我了!」 說著就從包裡翻出粉餅和口紅補妝:「不陪你們了,約會去。」 許沁看著她把嘴唇塗得殷紅,像玫瑰一樣。 肖亦驍好奇了:「什麼人啊,你這麼激動。」 「消防員,我的救命恩人。身材特好,我一定要把他拿下。」詹小嬈眉飛色舞的,把化妝品塞回包裡,起身離開時留下一句嘚瑟,「名字特好聽,宋,焰。走了。」 肖亦驍,孟宴臣,蔣裕三人臉色齊齊一變。肖亦驍和孟宴臣不約而同從各自的方向瞥了許沁一眼。 許沁面不改色,喝著酒,吃著水果。 她吃完了,拿紙巾擦擦手,起身:「我去洗個手。」 酒吧洗手間外的走廊上,一對新認識的男女抱在一起瘋狂親吻。他們會在今晚開房,滾床單,一夜情,第二天或繼續,或形同陌路。 許沁走進洗手間,撥開水龍頭,擠洗手液,搓洗,沖水;再打洗手液,搓洗,沖水;不斷重複。 直到一位補完妝又上完廁所的姑娘察覺異樣,小聲問了句你還好吧?許沁才意識到手心手背劇烈刺痛著。都說手連著心,所以此刻心才會一刺一刺地疼吧。 她看著自己一雙手,忘了從何時有的強迫症與潔癖,忘了自己為何選擇做醫生。 過去的一切回憶,好像都要沒什麼用處了。 她洗了把臉,還是收拾好了情緒,回到朋友們中間,又坐了一個多小時。 望著周圍盡興的人群,她忽然不知今晚該如何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不知今晚該如何入睡,索性閉眼喝酒。 她酒量不太好,接連喝了三杯威士卡,人已昏昏沉沉,說困了想回家了。 原想自己打車,但孟宴臣和肖亦驍堅持送她回去,看著她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下樓時,肖亦驍問:「她這是借酒澆愁?」 孟宴臣沉默良久,卻說:「壯膽。」 …… 冬夜,月光皎潔。 棕櫚花園後的巷子裡空無一人。 孟宴臣坐在黑暗的車裡,盯著社區後門。肖亦驍靠在副駕駛座上,一反常態的沉默。 果然,在夜色中看見了許沁。她腳步有些晃,出了社區,走向五芳街。 肖亦驍用力地揉了揉額頭,轉頭看孟宴臣。孟宴臣望著夜幕裡那瘦小的身影,一動不動。肖亦驍歎了口氣,下了車尾隨而去。 …… 深夜的五芳街是有些駭人的,街道昏暗,靜靜悄悄,一排排老式的房子在夜裡映出幽深的輪廓。樹枝也光禿禿的,鬼魅一般。 許沁腳步有些微的漂浮,但一路快速地穿街走巷,到了翟家院子門口。她走上臺階,一拍朱漆大門,大門緊閉。 她用力拍了兩下,寒風把手吹得生疼。她拍著拍著,突然喊出一聲: 「宋焰!」 她極少大聲喊話,此刻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夜空,聽著陌生而不真實。 「宋焰!」 她愈發用力地拍門,愈發大聲地呼喊:「宋焰!」 有人來開門,是翟淼,披著件羽絨服,凍得打顫,見了許沁,一臉驚詫:「你幹嘛?知道幾點了嗎?」 許沁推開她就往裡頭走,繞過影壁和長廊進了院子,舅舅舅媽也披著衣服從正屋出來:「這大半夜的,怎麼了?」 許沁直奔西廂房,拍門,聲音卻稍稍低了下去,喚:「宋焰。」像是怕把裡頭的人從夢裡驚醒似的。 「宋焰。」她平靜地拍了拍門,「宋焰,我是許沁。」 翟淼跑過來,有些煩躁地嚷:「我哥今晚沒回來。」 許沁明顯愣了一愣,呆立兩秒了,又推了兩下門,推不動。這才走到窗邊往裡頭看。窗簾沒拉,床上被子疊得整齊。 他跟別的女人出去了,沒有回來。 而現在已是淩晨兩點。 或許…… 許沁站在窗邊,突然低下頭,拿雙手捂住了臉。 很久都再沒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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