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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周遙被重新安置回病床上。

  駱繹洗了把臉,清醒之後到走廊裡坐著,給陸敘發了條短信:「我身邊是周啟道教授的女兒。」

  三秒後,電話來了。

  駱繹關了手機,頭靠牆壁闔上眼。

  姜鵬看見駱繹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猜出他只怕幾天幾夜沒睡眠。

  命懸一線,沒人能睡安穩。

  薑鵬不免歎了口氣,道:「兄弟,昨晚才死鬥一回,負著傷,今晚又來。鐵打的人也撐不住。你這樣孤身作戰不行,得叫上那個叫陸敘的。」

  駱繹閉著眼睛,沒有回答。

  幾分鐘後,樓梯間傳來急速的腳步聲,陸敘冷面沖上走廊,人來沒走近就開始質問:「羅繹你想幹什麼?你回來是為了接近她——」

  駱繹睜開眼,目光移向陸敘;駱繹不發一言,冷漠起身,一拳砸在他臉上。這一擊勢大力沉,陸敘唇角裂血,撞上牆壁,滿眼怒火看向駱繹,要上前還手,駱繹接連一腳踹上他腹部。

  陸敘連連後退,抓住窗臺,額頭青筋直冒。

  姜鵬眼見駱繹還要打,事兒會鬧大,上前箍住駱繹:「你瘋了?!想被關進去?!」

  駱繹掙著薑鵬,手指陸敘,一字一句譏:「陸敘,你他媽沒半點用處!」

  他吼:「她要出了事,你拿命也負不起!」

  「你為什麼接近她?」陸敘咬著血牙回擊,「LAND由羅譽開發,你以為那東西就是你的?!能被你據為己有跟丹山講條件?!」他上前一拳砸向駱繹,駱繹掙開薑鵬,躲過他襲擊,反手狠狠一拳打在陸敘臉上:「我操。你祖宗!」

  姜鵬管不住了,索性讓他倆開打,你猛揍我一拳,我狠踹你一腳,眼見下手越來越沒個輕重,才叫幾個弟兄把兩人扯開。

  姜鵬冷冷看著他倆,指一指窗外,道:「你說丹山在外頭看見,是在笑話呢還是大笑呢?」

  走廊窗外是無盡的黑夜,像人的眼。

  駱繹歪著肩膀靠在牆上,喘著氣,他摸出一根煙咬在嘴裡,拿打火機點燃。

  陸敘坐在椅子上,忿忿地擦一擦嘴角的血,又接過了薑鵬遞來的煙。

  三個人各自抽著煙,都不再說話,也都累了,倦了。

  夜更深,劍拔弩張的氣氛隨著煙霧漸漸消散。

  駱繹看一眼手錶,已經淩晨三點。

  他平緩道:「她的同伴今天回客棧,明天回北京。你最好暗中多找幾個人,好好守著她,護送她回去。到了那邊也不能鬆懈,和你當地的同事籌謀一下。丹山的目標是LAND,如果她被綁走,後果……」駱繹寡淡地一勾嘴角,「你自己想吧。」

  他緩緩從牆上站起,把煙頭掐了,走到薑鵬身邊,道:「兄弟,拜託你件事。」

  「說。」

  駱繹疲憊地垂了一下眼皮。

  ……

  薑鵬的幾個手下守在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面無表情地觀察著病房內的情況。各個身體板直,寸步不移。

  駱繹側身睡在周遙身旁,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似乎睡得很沉,又似乎在夢裡還護著懷裡的人。

  薑鵬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言不發地抽煙,偶爾看一眼病房裡頭的人。

  抽完一根了,他把煙扔地上拿腳碾了碾,又新拿一支塞嘴裡,待點燃了,扭頭看陸敘:「你有什麼打算?」

  陸敘道:「不論如何,先保護周教授的女兒。」

  薑鵬咬著煙,眯起眼睛:「你還是不相信他?」

  陸敘冷哼一聲:「我們在吳銘家裡搜到了他和吳銘一起買玉石的記錄。雖然說明不了什麼,但他跟吳銘的確牽扯不清。我們原以為可以和他合作揪出丹山,可如果他是在利用我們除掉異己呢?你看,吳銘就被他前女友殺死了,是不是太巧?」

  薑鵬下巴朝病房門挑了挑:「你看他那樣兒,還前女友?」

  陸敘看過去,玻璃另一頭,駱繹睡著,手臂緊攬周遙。

  陸敘不置可否,反問:「前女友跟他沒關係,會在出事後非要見他,不見他就不肯跟警方交代?」

  「具體什麼情況,我不是員警,我不知道。」薑鵬聳肩,忽話鋒一轉,「可是陸警官,說真的,你覺得駱繹這個人,如果真是他操作,他會留下這麼多破綻和疑點給你?」

  陸敘不經意就抿緊了嘴唇。

  他和駱繹打了多年交道,清楚駱繹有多縝密,但也正是因為他清楚駱繹的聰明能操縱一切,所以更無法輕易相信他。

  陸敘說:「我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佛塔只是鑒定失誤,以他的專業能力——」陸敘搖了搖頭。

  薑鵬低下頭彈著煙灰,笑了笑:「陸警官,駱老闆跟我講過一句話。」

  陸敘扭頭看他。

  「他說,他沒有看走眼,他鑒定的那一尊,就是真的佛塔。」

  ……

  周遙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

  秋天的陽光灑滿牆壁。

  她躺在潮濕悶熱的被褥裡,身子發過一場大汗,如蛻過一層皮。昨晚似乎經歷了很多事,卻都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秋夜的繁星,還有溫暖的感覺。

  周遙輕吸一口氣,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她肚子上,重重的,低頭一看,是男人的手臂。

  男性的鼻息拂過她臉頰,她扭頭,駱繹側身睡在她身旁。

  她愣愣看著他。

  一秒後,駱繹平靜地睜開雙眼,瞳孔漆黑而又清澈,像水洗過的黑曜石。周遙在他的眼瞳裡看見了自己小小的倒映,表情有些發蒙。

  他就那樣靜默而又無聲地看著她,周遙被他看得呼吸不暢,手心出汗,卻又不想打破此刻的安寧。

  過了許久,駱繹開口,問:「感覺怎麼樣?」

  感覺啊,周遙感覺像在夢裡走了千山萬水,過了一個世紀。

  她說:「好多了。」

  他低下頭,額頭觸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退燒了。」他的呼吸縈繞她鼻尖,周遙眨巴眨巴眼睛,臉又燙紅起來。

  「周遙……」他在她臉頰邊,低低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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