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小南風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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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癟癟嘴,騎著椅子搖來搖去,說:「上回問你什麼材質,你不是說不曉得麼?我燒了一撮毛驗證,你猜是什麼?」 南雅拿眼角瞥他。 「不猜就不猜,告訴你吧,是羊毛。」 「燒?」南雅歪過頭來直視他,微微挑眉:「你就可勁兒糟蹋吧。只這一件,下次沒人給你帶了。」 「就一小撮,我可珍惜啦。」周洛揪起毛衣,低下頭,誇張地拿臉蹭蹭,「可珍惜的咧。」 南雅見不得他那鬼樣子,要收回目光,見他又習慣性地翹著椅子,下巴快要搭在櫃檯上,她忍不住拿筆敲一敲他額頭,「我這兒的椅子跟你有仇麼,放那兒好幾年都沒事,你坐上幾個月,椅子腿全磨壞了。」 周洛低頭一看,還真是,他也不推脫,負責任地說:「改天我去買把新的給你?」 「新的不用,你坐規矩點就好。」 「又不是課堂,那麼規矩做什麼?」 南雅懶得和他鬥嘴,端了杯茶喝,一邊對賬,又問:「今天沒有詩?」 「只有一句話。」周洛說,慎重地從書包裡拿出那張信箋紙,清咳兩聲。難為他搞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南雅便配合地盯著他瞧。 周洛捧著紙,念:「願你此生得善待,有人愛也有人愛。」 南雅目光微微凝滯。 他念完這首「詩」,把紙遞給她。 南雅接過,盯著那首「詩」看了一會兒,不說他每次找的詩都是她一眼喜歡的,只說:「你的字寫的比之前好看。」 「是麼?我隨便寫的。」周洛抓抓頭髮,滿不在乎地說。才不會告訴她,天冷手抖,他寫了十遍才挑出一張最好看的。 南雅拉開抽屜,把信紙放進去,和另外一小摞相同的信箋放在一起。 南雅看一眼手錶,剛要開口,周洛先堵了她:「拿了詩就趕人,沒你這樣的。」 南雅張口要辯解,周洛再度先發制人:「宛灣放學還有一刻鐘呢,你從這兒走去撐死了八分鐘。」 南雅:「……」 周洛:「我辛苦給你念了詩,口都幹了,好歹讓我喝杯茶再走。」 南雅道:「什麼時候欠過你的茶水。」 她白他一眼,低下眼簾對賬。 周洛被她白得心情好了些,端起茶杯慢慢喝;南雅也不管他,繼續做自己的事情,警告一句:「別吵我。」 「OK.」周洛比了個手勢;南雅低著頭,根本沒看。 周洛慢慢喝了一會兒茶,見桌上有幾張彩紙,眼珠一轉,忽然起了主意。 「小師姐,借幾張紙沒問題吧?」 「嗯。」 「小師姐,借一下裁紙刀。」 「喏。」 「小師姐,有圖釘麼?」 「……」 「別針也行?」 「拿去!」 「哦,有圖釘啊。」 「……」 「小師姐,有尺子麼?」 「……」 「小師姐,沒有尺子麼?」 尺子「啪」一聲摔他面前。 「哦,有尺子不早說。」 「……」 不一會兒,他又推推她的手臂:「小師姐。」 南雅不勝其擾,「你吵死了!」一抬頭,一個彩色風車在她跟前轉啊轉。 南雅愣住。 「喏,小師姐,送給你。」 「——謝謝。」南雅接過來,「呼」吹一下,風車嘩啦啦轉得飛快。 她一下子就笑了。 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容呢,周洛不知道怎麼描述,但那一刻,好像窗子都明亮了。即使是很多年後,他都記得她吹動風車時的笑容,孩子般燦爛,點亮了他的心。 南雅玩了一會兒風車,看下手錶,說:「真要去接宛灣了。」 周洛卻沒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慶倖是冬天,隔著衣袖,不然她肯定會抽走。 「小師姐,今天晚上一起出去玩吧。」 南雅詫異不小:「你說什麼?」 「知道今天什麼日子麼?」周洛微笑看著她,「1999年12月31日。過了零點,就是2000年了。一千年才有這麼一天。」 南雅垂下眼眸,猶豫一瞬,複而抬起看他。 「小師姐,」周洛輕聲,黑眼睛筆直盯著她,像在期盼又像在輕哄,「下個千年在一千年之後,投胎都來不及,輪回也輪不上我們。——這世界上活過的人,以後要活的人,有多少不會經歷千年之交的那一刻?」 南雅好像有些心動,但最後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好放宛灣一個人在家。」 周洛無言,松了她的手臂。 …… 晚上,陳鈞家像炸了鍋,一幫少男少女把他家不大的院子擠得水泄不通。雖然是冬天,誰都不怕冷,他們唱歌,玩笑,喝啤酒,烤燒烤,喊叫聲要把天都炸了。 周洛跟著玩了會兒,漸漸意興闌珊,臉縮在豎起的衣領裡,手插在兜裡,一動不動坐在角落,想著南雅此刻在幹嘛。 估計在給小宛灣洗腳,小孩子一般睡得很早。給小傢伙講完故事哄睡覺了呢,南雅要做些什麼呢?不管做什麼都好,肯定不會出門。 周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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