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小南風 | 上頁 下頁


  南雅在家做飯,看到周洛領著宛灣出現在面前,有些意外。很快瞭解事情經過,對周洛道了謝,看向宛灣,眼神些微嚴厲。

  宛灣立馬撲上去抱住她的腿,如小考拉抱樹枝,嫩嫩地叫:「媽媽——」

  南雅輕聲:「撒嬌是沒有用的。」

  宛灣扭啊扭:「有用的有用的,我最愛媽媽。」

  南雅輕輕瞪她一眼,再次給周洛道謝,又溫溫地對他笑了一下。

  周洛呼著氣,揉揉頭,準備走,卻又沒動。

  那幾秒沉默而隱約的生疏裡,南雅微微垂眼,上下掃了周洛一遭,目光最終又落回周洛眼睛裡。

  周洛心一抽,機械地掏出一塊錢給她,說上次少找了。

  南雅接過,錢又皺又濕,她彎了一下唇角:「謝謝。」

  娃送到了,錢也還了,再賴就說不過去了;周洛這麼想著,說:「有水喝麼?」

  ……

  南雅背對周洛站著,洗青菜,剝河蝦,切肉丁,撕香菇,鍋碗砧板乒乒乓乓響。

  她頭髮拿筷子插成蓬鬆的髮髻,穿一件月青色的短旗袍。

  無袖,露出白白的肩膀;掐腰,像一扭就會斷;下擺在膝蓋以上,兩段小腿又直又細。

  因為幹著活,她背影始終輕輕晃著,頭髮也在晃。

  周洛肆無忌憚地享用她的背影,一瞬不眨,

  熱。

  廚房裡只有最簡單的排氣扇,窗戶上沾滿油煙,烏漆抹黑。

  鍋裡的水沸騰起來,白濛濛一片霧氣。食材剛剁碎,丸子還沒捏好,南雅手忙腳亂,湯匙、砧板、瓷碗依次作響。

  周洛看見她後邊的碎發濕了,粘在脖子上。

  她轉身拿調味料,他又看見她的臉熱得紅彤彤的,汗水細細密密。

  她去勾窗戶上的插銷,想推開窗戶通氣,伸手踮腳,裙擺又往上拉了點。

  周洛覺得灶上那鍋水要把廚房煮沸了,他拎著領口用力扇了扇衣服,還是熱。他一聲不吭地起身,走到南雅背後,低低地說:「我來。」

  周洛的聲音已經過了變聲期,有些嘶啞。

  他輕易地抬手勾到插銷。

  「吃了什麼長這麼高。」南雅後退,捋一下耳邊的濕發,手肘極輕地碰到周洛的胸膛。他的腿顫了一下,一瞬間又起了生理反應。

  該死!

  周洛咬緊牙,側身擋住下邊。

  他頭上直冒冷汗,緊張又驚恐,卻更冒出一股子把她推到桌上讓他撲上去瘋狂一番的衝動。

  要死了!

  他狼狽地背對著她,使勁渾身解數克制住。

  周洛抽開插銷把窗戶推開,夕陽烤過的風吹進來,他手上沾滿油污。

  身後南雅說:「我去給你拿洗潔精。」

  周洛:「你忙,我自己去。」

  周洛落荒而逃。

  ……

  他們家和周洛家一樣,在後院洗碗,水管旁的青石板上放著洗潔精。周洛一身冷汗,筋疲力盡;他望著後山上的樹林發了好一會呆,那一處才漸漸軟下去。

  他拿冷水洗了手,還是熱,又把手臂和腳沖一遍。

  流水嘩啦,他似乎聽到一聲清脆的砸碗聲;他立刻擰緊水龍頭,側耳,廚房裡劈裡啪啦。

  周洛拔腿就沖回去,聽見南雅極低的警告:「宛灣在家,你別發瘋。」

  周洛刹停在廚房門口,南雅已轉身過來往沸水鍋裡下三鮮丸子,表情平靜淡漠,像沒發生任何事一樣。

  可廚房裡的氣息劍拔弩張。

  徐毅和周洛四目相對。

  清水鎮地小人少,多少有些眼熟,周洛和徐毅打過幾次照面,徐毅看著有模有樣,給人初印象是不錯的;也在小賣部那八卦根據地聽過,風評明明是個瀟灑懂禮的人。

  徐毅也覺得周洛眼熟,但沒想起來,看一眼他的校服才開口:「一中的學生?」

  「是。」

  「你……」在我家幹什麼?

  「宛灣在我家買糖,我媽怕她被車碰到,讓我送她回來。」周洛應對自如,撒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難怪眼熟,原來是桂香姐的兒子。」徐毅說,臉上並無緩和,看一眼南雅,後者跟周圍兩人都不存在似的。

  「謝謝。」徐毅說,看著周洛,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周洛後來一直沒搞明白那一刻自己是怎麼想的,但他的確非常流利地說了一句:「我爸今天加班,我媽照顧店子,我在這兒蹭一頓飯吧。」

  這下南雅回頭了,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那眼神異常複雜。

  §第三章

  吃完飯從南雅家出來,周洛心底坦蕩,帶著英雄凱旋的姿態。

  他救了南雅。

  吃飯時,徐毅臉色不太好,周洛卻和顏悅色拉著他侃天,問他的工作講籃球足球還扯上國家經濟世界局勢,一頓飯居然也有聲有響地過去了。

  周洛出門時,徐毅還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心情不錯,應該不會打架了。

  少年滿心的成就感,他靠在院牆外等了很久,摸著下巴回味著那碗格外美味的三鮮丸子湯。

  等了一會兒,南雅家裡依舊平靜,沒人吵架也沒人打架。漸漸傳來宛灣咿咿呀呀唱歌的聲音,伴著收音機裡的「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一切都很和平。

  周洛放心了,拔腳走下陡峭的青石巷,覺得晚風吹來的田裡的稻米清香都格外醉人,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卻又有股說不清的失落。

  轉念一想,或許他們感情很好,他這是多此一舉,愚蠢而無聊。

  肩膀慢慢垮下去,少年垂頭走在巷子裡,搖了搖頭。

  ……

  一連好幾天,周洛心情低落,學習是學習,但閑下來時人難免沉悶。

  以前遇上什麼不痛快還能和陳鈞講講,再打場籃球就過了,但這次,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非要說有哪裡變了,就是當周圍有人提到某個名字時,他會留心了。

  「這回是害苦了我。」十香姐來小賣部買東西,一肚子苦水朝街坊們倒,「倒了血黴,胡立帆恁好的人克了我也不舒服,可胡秀也不能賴上我呀。池邊攔了木板,他自己撞進去非往那裡頭走,難不成我大晚上在後頭推他呀。」

  「有沒有人推不曉得,但我爸他們發現了一些古怪。」陳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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