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 上頁 下頁
一五五


  「嗯。」達瓦解釋,「鄭隊那邊的線人說,收貨的買方已經和黑狐聯繫上了,估計會接頭。要是有消息,會通知我們參與行動。」

  「你們也參加?」

  達瓦笑,「咱們隊裡神槍手多。」

  程迦想,就是說彭野和桑央必然會去。

  眾人開始搭帳篷,連薛非都在利索地幫忙,程迦立在一旁抽煙,淡淡地瞧著他們,瞧著彭野。

  她表情平靜,腦子裡想著電影裡危險的交火場面。

  彭野很快就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看了她幾秒鐘,移開了視線,跟身旁的胡楊說了句什麼,就留下搭帳篷的眾人,朝程迦走過來。

  他說:「去附近走走?」

  程迦轉身走,他跟上。走出不遠,他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攏到跟前。

  兩人一起往沙漠走,她抽著煙,他也沒說話。走了不知多久,經過一片黃澄澄的胡楊林,藍天下一片金黃。

  沙漠一望無際,彭野低頭看她,問:「累嗎?」

  程迦抽完最後一口煙,扭頭看他,踮起腳。他於是低頭吻她,她把煙呼進他嘴裡。

  她下了力,狠狠咬了他一口,不知是發洩還是報復。

  落日霞光,天地間色彩斑斕。

  沙地綿軟。

  她鬆開他的懷抱,把相機取下來遞給他,她走去彭野面前,拉下頭髮上的皮筋,亞麻色的頭髮像海藻一樣在風裡散開。

  她面對著他,張開雙臂,閉著眼睛吹風,忽然就向後倒去。

  彭野笑了,卻沒攔,看著她一下子倒進金黃的沙堆裡。

  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晚上可以在這兒睡覺。」

  他搖頭,「不行。」

  「那等到星星起來再回去。」

  「可以。」

  程迦從沙地上坐起來,看著他手中的相機,開始脫了外套,裡邊是一件薄薄的黑色針織衫,她說:「給我照張相。」

  彭野道:「你不是嫌別人技術太差?」

  「是啊。」程迦說,「但在你眼中,也不會有比我更美的女人了。」

  彭野笑出了聲。他蹲下來,舉起相機,藍天,夕陽,晚霞,火燒雲,胡楊林,沙漠,程迦。

  她微微側身,下巴抵肩膀,髮絲撩動,風起雲湧。

  把彭野的心弦撥啊撩啊。哢嚓一聲,定格了。

  她再一次讓他記住了最美的她。用最程迦的方式。

  程迦忽然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對我動心的了。」

  「不是。」彭野說,他站起身,拉她起來,她撞進他懷裡,他摟住她的腰。

  兩人氣息相交,近在咫尺。

  風在吹,程迦的呼吸也吹在他臉上,問:「明天是什麼天氣?」

  彭野說:「下雪。」

  風還在吹,程迦看著他,腳下脫了鞋子,踩了襪子;他看著她,照做。

  他擁著她,光著腳踩在沙漠,在晚風裡跳舞。

  輕輕晃,慢慢搖。

  時光絢爛。

  落日黃沙,輕風晚霞。

  相擁而舞,不知歸路。

  或許有一刻,他們都在想,但願明天不要來。

  彭野的手機響起,把兩人帶回現實。他摸出電話時,程迦看了一眼,是秦槐。

  原來阿槐姓秦。

  彭野走到一旁接起:「喂?」

  「野哥,黑狐明天下午四點左右會到羊湖去。」

  彭野道:「消息可靠嗎?」

  「可靠。」阿槐說,「我托一個朋友找那小姐妹套出來的,拐彎抹角,沒直接問。」

  彭野嗯了一聲。

  阿槐又道:「聽說不是去打獵的,好像是那小姐妹聽到黑狐打電話。說黑狐這幾天脾氣很爆,但和那男人說話時語氣挺好,商量著買賣的事。黑狐很警惕,她可能也沒聽清。」

  彭野說:「這個消息很重要。謝謝。」

  阿槐說完,小聲道:「野哥,你得好好顧著自個兒的命。」

  彭野說:「我知道。」

  他掛了電話,回頭看,程迦已經穿好外套,拿上相機。

  程迦說:「回去吧。」

  彭野笑,「不等看星星了?」

  「不看了。」程迦望一眼落下沙漠的夕陽,天要黑了,他和她離群會危險。

  回到營地,彭野對胡楊說:「阿槐那邊來消息了。」

  胡楊道:「這麼快?」

  「嗯。黑狐明天下午四點到羊湖。」

  胡楊點點頭,蹙眉想了一會兒,問:「怎麼辦?」

  彭野眯起眼睛,說:「今晚,老鄭那邊的線人也會來消息。」

  果然,夜裡十點多,老鄭給彭野打來電話,說線人那邊傳來消息,明天下午四點,黑狐會和印度來的買方交接貨物。

  老鄭說:「行動時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現在活著的人裡,就你和黑狐最熟,打交道最久。你得跟著過來,帶上你隊裡那小神槍手。」

  彭野道:「放心。對了,照上次說的,說要的那個人,找到了沒?」

  老鄭道:「找到了!」

  到了夜裡,眾人準備入睡時。彭野對程迦招了下手,低聲說:「你到我帳篷裡睡。」

  程迦問:「桑央呢?」

  「和石頭、十六擠一起。」

  程迦看他一眼,「你越來越不要臉了。」

  彭野也看她一眼,「有臉說我?」

  彭野的睡袋裡依然全是彭野的味道。

  這一晚,兩人相擁而眠,偶有撫摸親吻,但頭一次沒有做。程迦聽到了阿槐電話裡的內容,知道明天他會有行動。她也沒撩他。

  兩人裹在一個睡袋裡,斷斷續續說著話。

  「明天要行動嗎?」

  「嗯。」

  「薛非可能要跟去。」程迦說,「他是記者,要一線跟蹤。」

  「嗯。但你不能去。」

  程迦沒吭聲。

  彭野收緊她的腰肢,在她耳邊說:「我會分心。」

  程迦說:「好。」

  其實,她知道他有準備,但也知道凡事有萬一。她一貫不信命運待她溫柔,此刻卻前所未有地期待那份憐憫。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需要我幹什麼?」

  「什麼都不用幹。」彭野說,「等我回來就行。」

  「好。」

  沒一會兒,程迦蒙矓地睡去。

  他說要下雪了。果然,夜裡就起了大風。帳篷上的帆布呼啦啦地吹。程迦卻睡得很安穩,夢裡風聲隱約成了背景,她只聽見他的心跳和呼吸聲。

  她依稀想,但願明天風平浪靜,但願明天還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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