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 上頁 下頁
一二


  「出門在外,保護自己才是最起碼的事。我給你提供線索,你去找人,回頭那人報復我。可我還沒準備在這兒為正義事業獻身。」

  彭野無言兩秒鐘,轉而問:「你一個人出行?」

  程迦冷笑,「你以為我和他們一夥兒呢,還是你和那矮個兒一樣以為我是風塵女?」

  說話間,酥油茶端上來了。

  彭野沒再說話,竟也不解釋,連禮貌的「我不是那個意思」都沒有。

  程迦胸口悶了一口氣。她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埋頭擺弄相機。

  彭野見她不說話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程迦懶得搭理,頭也不抬地道:「你覺得我應該叫什麼名字?」

  彭野說:「張槐花。」

  程迦差點兒沒一口茶噴出來,她斜眼看他,疑心他是悶騷型。但他看上去很是一本正經,眼底絲毫沒有調侃的笑意。

  這個男人捉摸不透,挺有意思。

  她旅途無聊,可以和他聊點什麼打發時間,但他的話題只有一個。

  他說:「你現在仍然沒有改變想法?」

  程迦道:「昨天在客棧裡看到過一個男人,但完全沒有印象。」

  「你又撒謊了。」

  「哦?」程迦揚起眉毛,「何以見得?」

  「你是攝影師,觀察細節是你的習慣。」

  程迦緩緩地笑了,道:「你又說錯了,我是來旅行的。」

  彭野目光犀利地看著她,最後說:「那是我判斷錯了。」

  他問:「接下來去哪兒?」

  「拉薩、樟木、尼泊爾。」

  他嗯一聲,拿了雙筷子吃早餐,不再問話,看上去對她的其他任何事都不感興趣。他很快吃完,把那杯水喝了,起身去結帳。

  程迦意外他真喝了那杯水,抬頭看,他已走到門邊,因撞上她的目光,才應付地沖她點了下頭算是道別。

  程迦慢他一拍,來不及阻攔,他離了店。她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原以為他會留下來堅持問出點兒什麼線索。

  她飛速收拾好東西追出去,上午的人群密集起來,男人已經不見蹤影。她前後看看,看不到了,轉身走到角落,一腳踢在牆根上,「操!」

  彭野沒走幾步,接到電話。

  對方聲音又輕又柔,能滴水似的,「野哥,你要走了都不來看看我?」

  他腳步停了一下,「你知道我來了?」

  「是啊,還是聽別人說的,像話嗎?」

  「這次來有點忙。」

  「過門不入,哼。」從語氣裡就聽得出對方嘟著嘴。

  彭野淡淡地笑了笑,「呵,還生氣了?」

  「生不來氣的。」她說,「什麼時候動身啊?」

  「兩小時後。」

  「那……來看看我唄。」

  彭野剛要說話,手機振了一下。

  「掛了,先接個電話。」

  是十六打來的。

  「七哥,怎麼樣?單獨問她有沒有問出什麼線索來?」

  「沒有。」

  十六忍了忍,說:「乾脆交給員警吧,把她帶去局子裡審問審問。」

  彭野回答了兩個字。

  程迦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氣溫上升了,越走越躁。

  快十點的時候,她返回客棧。

  可一進門她就有種詭異的感覺,有人進過她的房間,翻過她的東西。

  雖然床單被子行李箱相主機殼都和她出門時一樣整齊,但她還是察覺出了不對勁。行李箱的拉鍊留在箱子的正中央,和她出門時一樣,但拉鍊是偏左的,而非偏右;打開箱子一看,衣服一卷卷擺放整齊,但她卷衣服會留下棱角;相機箱子也是,裝鏡頭和機身的黑袋子擺放順序是對的,可袋口繩子的打結方式不對。

  程迦黑著臉靜了十幾秒鐘,抽了根煙。

  抽完她收拾了東西下樓。退房時,程迦隨意問老闆娘:「今天生意怎麼樣?有沒有客人入住?」

  老闆娘歎氣道:「不好,這地本來就偏僻,沒什麼遊客,今天一個客人也沒有。再說店裡出了那事兒(死人),壞事傳千里,我這店只怕過不了幾天就要關門了。」

  「哦,」程迦敷衍地安慰了幾句,又問,「為什麼說壞事傳千里?昨天那隊人又來調查了?」

  「呵!」老闆娘哼一聲,明顯不想提這糟心事。

  程迦心裡有譜了。她退了房,提了車,出發了。

  下次見到那個男人,她得親自扇他幾巴掌。

  程迦想。

  程迦的車行走在蒼茫遼闊的荒原上,數十公里,不見人煙。只有成群的藏野驢毛毛躁躁地跑過。

  枯草遍生的荒原像一張金色的地毯,延綿無邊際。大風吹過,像波光粼粼的金子的湖。荒原盡頭是銀灰色的山脈,頭頂是藍得像海洋一樣的天空,藍得鋪天蓋地,沁人心脾。

  程迦的車在藍天和金草地上賓士,她打開窗戶吹風,抬頭看見高高的藍天,鷹在盤旋。

  她仰望天空,不看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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