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蘇格拉底 | 上頁 下頁 |
二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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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焓躲讓著跳上起重機車身,又突然回踢向千陽腦門,後者挨了一腳,手裡的鋼管卻砸中言焓的腿,言焓一個趔趄跪在車上。但這招正好順了他的意。他在高處,眼疾手快,徒手抓住千陽的鋼管,一把將千陽拖過來,兩腳猛踹他心窩。 千陽倒向地面,拉著管子把言焓從高處扯下,摔到地上,兩人誰也不松,打成一團。 他們倆從年少就實力相當,這麼多年來兩人在格鬥上各自從未鬆懈。 他們出手狠辣,不分上下,都受傷不輕。 言焓臉上是血,千陽頭也打破,頭髮一簇簇凝結。 他借著鋼管的力捅言焓腹部,後者卻抓著鋼管反手一轉,把他的手臂扭過來,反摁在地上:「我當然知道你不止為她,你想殺我!以正義之師Tutor的身份殺我,你有什麼資格!」 千陽狠狠一笑,突然猛地一抬頭,後腦撞上言焓下巴:「你知道就好!」 言焓一個趔趄後退一步,千陽翻身用力一捅,鋼管再次戳中言焓受傷的肩膀,他疼得臉色煞白,身子不穩。想抓住千陽的車穩住自己,卻抓到後備箱,一下子帶上門,哐當一聲,自己也摔倒。 傷口裂開了,在流血。他咬著牙站起來。 「言焓,你還是以前的你嗎?你以為我做的事是錯誤,不過是你站在定規則的那一方!」 千陽怒紅了眼,手中鋼管猛地揮下去砸在言焓頭上,清脆而沉悶。 言焓一瞬間跪到地上,千陽再度揚手,言焓忽然發力掃腿,千陽摔倒在地,言焓用力一踢。 千陽朝天坑邊緣滾去,而下邊正是硫酸罐子。 他及時刹住車,言焓撲上前一拳揍在他臉上:「我就是站在定規則的一方!規則不完善可以改,但沒改之前,任何人都要遵守,這就是規矩。」 他扭著他往下推,千陽死死抵抗。兩人懸在天坑懸崖邊,冰雪覆蓋蒼草。 「那下面就是你的墓地,你也好好嘗嘗當年她的痛苦!千陽,你的那些歪理,沒資格……」 千陽膝蓋猛擊言焓腹部,翻身掐住他的脖子:「你和我談資格?你現在想殺我,想用自衛逃脫處罰,你變得和我一樣!你利用規則的漏洞和我做著同樣的事!沒資格的是你。」 言焓怒紅了眼:「你做不成十足的惡人,居然想從我這裡尋取平衡安慰。你一步步逼我,刺-激我,就是想證明我也會和你一樣。」 他一腳把他踢開,「你自己已經到達極限,就不要再給你的做惡找藉口!」 他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狠狠一拳揍在臉上,後者摔倒在地:「申洪鷹虛偽,黃暉醜陋,白果枉死,這就是你的極限嗎?在我看來,這都不是你墮落成Tutor擅自奪人性命的理由! 「藍千陽,你早就沒……」 「沒資格的是你!」地上的千陽突然起身發力,鋼管鋒利的一端捅進言焓的腹部……他一瞬間沒了聲音。 和沈弋一樣的方式。 鋼管是冰冷的,和此刻的風雪一樣。 他眼前忽然浮現出在藍色小屋的那晚,他的手心,甄暖的臉溫柔而滾燙,紅撲撲的,害羞地蹭蹭他的手,軟軟地哄:「隊長,以後我陪著你,你就不要難過哪。」 年少的他,受了重傷也可以堅持戰鬥,可這一刻他失了神,千陽陡然一發力,鋼管更深地戳穿他的身體。 千陽猛地把他抵在車身上。 北風刮著,雪花如鵝毛, 千陽的臉比風雪還冷,眼神激亮而狂熱,語氣卻極度冷靜:「小火,我問過你,一個人保守本心的極限在哪裡。你的答案錯了,你的極限到了。」 他表情扭曲,不知是狂喜還是失望, 「我一直不能殺你,因為我不夠資格。重重打擊和無奈現實顛覆了我,你卻沒有。我以為你高尚,我低下,我以為我沒有資格。 「但現在,小火,你淪落得和我一樣,你不過如此。」 言焓臉色慘白如雪,汩汩的鮮血順著管子流出來。染紅了腳底的雪草地。他緊緊握著深捅在胸腹處的鋼管,寒冷,疼痛,他已沒有知覺。 他只聽見呼啦啦的風雪聲裡,甄暖說:「隊長,下次你來看我,要和我解釋清楚。」 「你想殺我。哈哈。你想以自衛的方式殺我逃脫制裁?哈哈。」他笑起來,幾乎癲狂,「小火,你想殺我。我贏了。我贏了!我把你拉到我的地獄裡來了。你不過如此!你輸了,你輸了!」 他猛地一抽,鋼管拔出。言焓像破布袋子一樣倒在濕冷的草地上。 他搜出他口袋裡的車鑰匙,言焓揪住他的袖子,慘白的嘴唇蠕動著:「紀法拉,你不會找到紀法拉。」 「小火,你輸了。紀法拉,我還有最後一步計畫。我會帶走她。而你,我會把這裡和你有關的一切痕跡,一起推下去銷毀。以後,我會成為真正的Tutor。」 千陽拎起他的領口,把他提起來,到天坑邊。言焓身上全是血,早已無力抵抗。 「當年,夏小姐跳下去時,我震驚,震撼,我內疚,惶恐,我自慚形穢,鄙視自己;那一刻,是我十多年的噩夢。我以為你和她一樣, 「因為她,我不敢見你,你和她是壓在我心口的封印。 「可今天把你扔下去,我很輕鬆,很不屑,甚至……很快樂。」 千陽說完,靜靜盯著言焓的臉,他蒼白而虛弱,一雙眼睛映著天光,漆黑湛湛的,卻沒有神采,仿佛看著虛空。 千陽看了他好久,他有種壓抑在心頭10年的包袱終於放下的輕鬆,又有種極淡的感傷與遺憾。 他說:「小火,再見。」 他輕輕一推,言焓的身體在漫天的風雪裡倒了下去,下邊是他親手準備的硫酸罐子。他眯著眼,親眼看著…… …… 墜落的一瞬,言焓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寧,因為這一刻,他的計畫終於驚豔開始,也終於完美結束。 R不死,他的愛人一生無法安寧。 既然他不能殺他,就讓他殺了他。 他死了,她就能從真正意義上明白他這十年來的痛苦。因為……一個人再如何對他人的遭遇感到同情、憐憫、慈悲,也不可能感同身受。連相似的經歷都只能些微靠近,而他只要這一些微。 更何況, 他死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至少不會比沈弋差了吧。 …… 墜落的一瞬,言焓的心,空了。 他看見湛藍的天空,看見潔白的雪花,他看見阿時站在路燈下,輕輕說:「小火哥哥,你哄哄我呀。」 他看見深城的電梯裡,甄暖紅著臉,乖乖靠進他懷中,軟軟地問: 「隊長,剛才,你覺得孤單嗎?」 可記憶最深的是,外邊飄雪時的車廂裡,他說:「你怪我嗎?疼十年,你也會。」 而她害怕地撲進他懷裡,急慌慌地哄:「隊長,我們回深城,我們好好的。」 …… 而此刻遠方的醫院裡,甄暖抱著雙腿坐在窗邊,仰望著窗外美得驚心動魄的雪花,憧憬著隊長說的深城九溪,陽光燦爛;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還有他許諾的, 有風卻順遂的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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