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蘇格拉底 | 上頁 下頁
二一〇


  記者的聲音此起彼伏:

  「……今天中午,我們在某網微博上發現了一個用戶名為『正義之師Tutor』的網友,他在12月14日發微博稱要死鄭容,結果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了。後來Tutor又稱要在25日讓王子軒骨折,結果王子軒出意外;Tutor繼續稱要在殺死王子軒,有人破解出截止日期,就是31號。

  「但據住院部的病人說,王子軒的病房外有很多便衣,說明警方也懷疑Tutor很可能不是惡作劇,而是連環殺手!王子軒今天的命運究竟如何……」

  甄暖覺得,記者那些還未下定論的只為吸引目光的主觀措辭太不負責任。

  「隊長,你不擔心嗎?」

  「住院部有保安攔著,他們無法進去打擾,不會給樓上的人造成麻煩。」

  「……」

  不是這個意思啊,不過算了,看他那樣子就是不在意的。

  只是……

  有常和警方打交道的記者眼尖,遠遠看見言焓,不太確定,一邊眯著眼看,一邊交頭接耳。

  言焓比他們更敏銳,瞬間察覺周圍環境和人物不對,餘光掃一眼周遭的建築物,須臾間做出最好的撤退計畫。

  甄暖正悶頭思索,突然就被他鉗住手臂,被他提起來轉了個身。她抬起腦袋,言焓:「別回頭。」

  她被他拎著在雪地裡飛,猜出怎麼回事了,跟著他的腳步疾走。

  言焓拉著她閃到門診大樓後邊,低低說了聲「跑。」

  甄暖還沒反應過來,他握住她的手臂,拔腿開跑。他顧忌著她的體能,只用了半速,她仿佛腳踩滑冰場,刷拉拉跟著他飛。

  北風冰嗖嗖往她的鼻子和嘴裡灌。

  她一邊跑一邊大口大口呼吸,一團團霧氣像棉花從嘴裡溢出,朦朧地在面前綻開。嗓子在風裡乾澀,肺部火辣辣地發燙,她卻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歡愉。

  速度,奔跑,逃離,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

  她跑得歡快起來,望著他領先半個身位的修長側影,不自覺笑得咧開了嘴。

  風吹著他的頭髮和衣領,乾淨俐落的黑白色,瀟灑恣意得像最蓬勃的生命。

  毫無緣由,她喜歡這樣奔跑的感覺。風景像急速流淌的河流,白皚皚的雪地,翠綠的常青樹,驚訝瞪眼的人群。

  他拉著她在來來往往的人裡急停、加速、轉彎、躲避、如穿針引線,又像障礙物賽車。

  閃過花園,他放緩速度停下來,回頭看:速度很快,追來的記者甚至還沒有轉彎。

  他眺望的目光拉近,她嘴唇發幹,臉上堆滿了笑。

  「還好吧?」

  她扶著腰喘氣,用力點點頭,咯咯笑。奔跑一回,全身發熱,好暖和。

  「笑什麼?」

  「嘿,好好玩。」

  他彎起唇角,天光雪色映在桃花眸子裡,笑容漸漸放大,笑出一口白牙,揉揉她的頭髮:「走吧。」

  他牽起她的手,溫溫的,有點兒涼,問:「怎麼沒戴手套?」

  「忘了。」她說。心裡卻想,戴著手套,就不能和隊長手牽手了。

  「最近記性不好了?看你好像也忘了那個什麼,圓圓的,裡邊裝著水的……」

  她好笑:「那是暖寶寶。」

  「呃,暖寶寶。」

  甄暖挨在他身邊,紅著臉,她被隊長強行帶回了家,她家的好多東西都沒帶上。

  「暖寶寶在我家裡。」

  「哦。要回去拿嗎?」

  她不吭聲,以前她要抱著好多個暖寶寶睡覺,可現在,每晚睡覺隊長都把她抱得嚴嚴實實,比十個暖寶寶都暖。

  他低頭:「不習慣嗎?想回去你家住?我可以搬過去。」

  「……」她臉更紅,搖搖頭,「沒有啊,很好的。阿莫西林還小,peni年紀又大,他們會不習慣呢。」

  她微微一笑,她喜歡每天早晨端著牛奶去喂兩隻小貓咪和他們的媽媽吃早餐。只是,貓咪好奇心強,偶爾她和隊長做著少兒不宜的運動,一扭頭就看見兩隻貓貓齊齊趴在床沿,歪著毛茸茸的腦袋,好奇心十足地看著他們。她羞得捂住眼睛,他一把拉過被子把兩人埋進去。

  隊長的家,她很喜歡啊。

  只有那麼一點點,他的家裡到處都是夏時的痕跡,可對於原來的那個她,她依然覺得陌生。

  ……

  公安大院。

  甄暖整理了手頭的資料,去言焓的辦公室彙報情況。正巧譚哥他們也在,言焓說:「剛好一起。小貓兒,你先說。」

  甄暖並沒坐,站在言焓的辦公桌前:「王子軒第一次摔下樓梯的確是手推車撞的,但他第二次從扶手上栽下去,也就是造成他大面積受傷的那一次,不是手推車造成的。」

  她把王子軒就醫當日的背部照片和案發樓梯的圖片拿出來:「他的背撞到扶手然後重心不穩翻身下去。他說,他手推車滾下樓梯時,他為了躲避,跳起來摔了下去。這一點我覺得奇怪。

  「跳躍時他可能背對著欄杆,但人本身只會往高處和前方跳,不可能往後跳啊。」

  她在背後的空氣裡畫了一道欄杆,演示著往身後一蹦!

  用力稍猛,長長的馬尾飄來蕩去,腳後跟落地,力度沖到腦袋,平衡能力本就不好的她晃悠悠踉蹌幾步,表情懵了懵,有一瞬的呆傻。

  辦公室裡的男人們唰唰盯著她,她像一隻憨憨的樹袋熊。原本嚴肅的刑警們一個個咧嘴燦爛地笑起來。

  甄暖這才發覺犯傻了,很窘,但大家開心地笑,她又覺得逗他們樂一樂,也不錯。能讓刑警同事們笑的事真的太少了。

  言焓眸光微漾,含笑道:「謝謝小貓的努力演示。不過我認為,有可能是他跳起來時落到正在往下滑的手推車上,導致重心不穩背身翻下去。」

  「是,有這種可能。但他肩膀上的這一處傷腫很奇怪。」她拿起另一張圖片,

  「王子軒左肩上有一處比男人巴掌還大一些的青腫。我看過手推車,它本身沒有那麼大的受力面可以造成這種傷痕。我也看過王子軒和幾個同住者還有看管人員的筆錄,他在看守所裡沒惹事,也沒人打他。我親眼看了,」

  在病房她沒靠近王子軒,可該看的地方,她全不動聲色觀察過,

  「這處傷痕是新鮮的。實際砸上去的物體和腳掌一樣寬。」

  言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他踹下去的?」

  「對。」

  黑子不解:「以王子軒的脾氣,誰要是踢了他,他鐵定咬死了不放。況且一同關押的人裡,沒有比他犯的罪嚴重,應該沒人敢惹他。」

  甄暖一愣,小了點兒聲音,手指在辦公桌下揪來揪去:「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根據我看到的還原當時發生的事。」

  言焓覷她半晌,淡淡一笑:「你已經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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