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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鄭家在一個老舊的居住社區,那片區域全開放,獨棟屋單元樓都有,巷子和小街道很多,與周圍的大路大道融在一起。

  鄭苗苗習慣抄近路,走了她常走的一條柏油小巷,巷子兩三百米長,連接主幹道和她家後門的石板路,形成「工」字形。

  巷子兩旁都是院牆,只在交叉處有一戶人家,開了個小賣部。

  經過二隊這段時間的勘察,當晚,鄭苗苗是在柏油巷子裡被人擄走的。也就是「工」字的一豎。

  巷子很寬,視野很好。四周是鏤空的院牆,裡面住有人家。晚上,路燈加上家家戶戶的燈光,這裡不算危險地帶。

  言焓問:「附近的人家都沒有看到或聽到嫌疑人?」

  「沒有。這也是我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所以,」裴隊說,「除了法醫小姐說的賽洛西賓迷幻劑,我還懷疑兇手帶走鄭苗苗時用了像乙醚這樣的控制類藥物。」

  言焓轉眸看他。

  「這個居住社區沒有攝像頭,」裴隊指向自己的左手,「鄭苗苗當晚抱著花從後門出來去接父親。她從那個方向走來,就是『工』字的右上角,走到我們這個位置也就是交叉口小賣部這兒。她轉彎,走向『工』字的豎形,走向半部,那條大道。」

  他指向前方。

  「她抱的花散在地上,離我們現在站的位置15米。小賣部晚上10點半關門,老闆一直坐在店裡看電視。鄭苗苗呼救,他一定會聽到。但當晚他沒有聽到呼救聲。」

  裴隊總結道:「所以我認為,嫌犯可能用了乙醚等控制類藥物。」

  最近一直跟著二隊分析嫌疑人心理的蘇雅也參與進來,說:

  「嫌疑人用了控制類藥物,再加上賽洛西賓。他可能日常生活接觸得到這個方面,或許是醫護、化學職業,但也很可能就是普通人,在網上搜到這些知識。」

  言焓若有所思,中間聽到她的話,看了她一下。自上次之後,她的態度轉變了不少。

  甄暖聽到賽洛西賓,小聲插了句嘴:「迷-幻-藥可以在死者體內無限期存留。但它在活人體內只能留36小時,之後會徹底代謝分解。所以,鄭苗苗死於服下迷-幻-藥的36小時內。」

  裴隊點點頭:「她被囚那麼久,嫌疑人一定常給她灌藥。另外,二隊最近一直在追乙醚這條線索。也在分析嫌疑人為何會選中鄭苗苗。」

  蘇雅道:「可能兇手看中漂亮的鄭苗苗,隨機下手,也有可能他偶然見過苗苗一面,惦記著她是個美女。」

  程副隊補充:「他這種等待入網型的獵手……很可能之前犯過小型的類似案件。如騷擾跟蹤之類。」

  譚哥:「如果是等待型,他應該對這個區域相當熟悉。」

  推理如接龍遊戲一樣傳遞下來,甄暖在一旁,歪著頭認真聽,聽了一會兒發覺言焓一直沒說話。

  她回頭看。

  就聽他剛好開口:「不對。蘇雅說兇手是不以殺人為目的的迷-奸犯,我贊同。但裴隊說的乙醚等控制類藥物,我不同意。」

  言焓站在一株落葉樹下,風吹葉搖,斑駁而清淡的陽光在他頭髮上燦燦地晃動。

  「你的意見是什麼?」

  言焓:「有次鄭容教授出差,我送鄭苗苗回家。路上她問我,電視裡總有人用毛巾沾上乙醚捂住人的嘴,讓人瞬間暈倒。女生遇到這種襲擊,該怎麼辦?」

  周圍人頓時都靜下來,齊刷刷看著言焓。

  「我告訴她,電視裡的表演有誇張成分。吸入後,你會頭暈,但不會幾秒內暈倒。即使是高濃度的乙醚,你也有十幾秒的自救時間。如果對方是男人,力氣比你大,掙扎反抗不僅沒用,反而會加速吸入。女生自救的最好方法是屏住呼吸,假裝暈倒,用力往地面沉。等對方被騙,鬆開後,立刻尖聲呼救,或反掰他的手指,用手肘猛擊,然後逃跑。」

  他眸光清銳看著眾人,

  「所以,鄭苗苗不可能被藥物制服。即使沒有成功擺脫,她也會給自己爭取一次呼喊救命的機會。」

  裴隊和二隊的人都疑惑了。

  甄暖苦思冥想,提出新想法:「有沒有可能鄭苗苗的確呼救了,但小賣部的老闆怕惹事,沒有實施救援。後來他心裡有愧,不好意思承認,就對警方說沒聽到。」

  老白一愣:「這倒是一種可能。」

  警方查案經常會遇到這種為面子而耽誤案情的境況。

  但言焓再次否認:「小賣部老闆和鄭家是街坊老鄰居,看著鄭苗苗長大,見死不救的可能性很小。除了他,院牆內也有別的人家。」

  甄暖毫不氣餒,又問:「是不是被人誘拐?」

  「不會,苗苗這孩子自我保護意識相當強。她不會走近停在路邊的車輛,」言焓停了一秒,平淡地說,

  「我告訴過她,不要因問路或緊急幫忙等原因靠近不明車輛,被人拖上車。」

  甄暖聽到最後一句,心猛地一磕,想起夏時就是被人欺騙擄上陌生車輛,結果再也沒有回來。

  她有些難受地看言焓,後者逆著陽光,臉色已然看不清。

  那就詭異了,鄭苗苗是怎麼被綁上車的?

  甄暖想,難道是熟人?藉口說送她去機場,結果把她擄走?

  她心裡一喜,剛要把這個發現告訴大家,可想到什麼又趕緊閉了嘴。鄭苗苗的鮮花摔在地上,說明有過掙扎,怎麼可能是熟人讓她搭車。

  她忽而發覺推理真有意思。很多種可能性,有些和證據相悖,而有些和證據吻合。一條一條,全靠你去梳理。

  一旁,蘇雅快速思考了幾秒,突然道:「嫌疑人不止一個。」

  言焓:「贊同。」

  「他們速度非常快。」

  「配合得那麼好,又迅速,一定不是第一次作案。」

  兩人你來我往,3句話逆轉了二隊之前的調查模式——作案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團體;且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作案。

  言焓說:「以前一定發生過類似案件,不止譚哥說的小型騷擾案,應該有團體迷-奸或強-奸案,但受害人沒有報警。這是一個迷-奸少女的團體,他們並沒有殺人的欲望。」

  這點甄暖可以理解:「對,他們扔掉月經血的毛巾,扔手機,還不小心在包裹屍體的保鮮膜上留下了衣服纖維和指紋,說明他們細心不夠,有些慌亂。

  「另外,他們掐死死者時,用力極度過猛,是在一種精神非常狂亂的狀態下造成的。並非穩定狀態,他們並沒有想殺死她,只是想……」

  甄暖懵了懵,不知接下來的話該怎麼開口,腦子裡堵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說:「……反正……那個過了之後,就把她放了。」

  言焓意味深長看她一秒,說:「是的。」

  「另外,」他手插在兜裡,往前走了一兩步,抬抬下巴往大道方向指。

  「你們看,巷子正對南邊的大路。出了社區,大路上就有攝像頭。但二隊查監控並沒有發現。說明嫌疑人的車進出社區不是走西邊的大路,而是走社區裡的巷道。」

  甄暖立刻說:「嫌疑人對那片地方很熟悉。」

  「總結不錯。」他淡淡一笑,拔腳往巷子裡鄭家的房子走去。

  蘇雅走在他旁邊,表示同意:「是。不過,嫌疑人不太可能住在這片地區,附近的居民沒看到認識的人晚上在路邊晃蕩。很可能他們事來踩過點。估計是看到巷子常有女孩出入,想來碰碰運氣。他們是一個獵豔團夥,不是第一次作案。但二隊近期沒接過迷-奸或強-奸的案子,可能受害者都選擇了沉默,沒有報警。」

  甄暖跟在後邊,問:「他們沒準備殺鄭苗苗,可為什麼殺了她呢?」

  蘇雅:「最大的可能性是中途被激怒。」

  言焓推開鄭家小院的後門,淡淡的語氣提出另外的可能:「或者玩性窒息,失手了。」

  性窒息?甄暖想了想,臉有些紅。

  ……

  鄭家的屋子很寬敞,客廳擺著中國風的木質傢俱,佈置得古色古香,如果打掃乾淨,應該是雅致又溫馨的。

  但此刻放眼望去,鋪了一層薄薄的灰。

  原本精緻鋥亮的紅木茶几上灰濛濛的,一切都失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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