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蘇格拉底 | 上頁 下頁
九八


  阮雲征全身僵硬地握著方向盤,驚愕地瞪著眼球,從頭到腳都僵直著,只有牙齒在打顫。就在片刻前,一枚子彈打飛了他頭上的帽子,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燒掉了一半。

  阮雲征控制住自己,望向車外,就撞見幾米開外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和一雙比槍口還危險的眼睛。

  言焓眸光平靜如古潭,手中的槍點了一下,警告:「再動,下一枚子彈打穿你右眼。」

  阮雲征起先面如死灰,半刻之後,卻恢復了鎮定。

  他竟揚起嘴角笑了笑,投降地舉起手,被員警們扭了下來。眾人這才看到他的褲管裡在滴血,紅涔涔的流到地上。他唇色灰白,人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居然還聳聳肩挑釁。

  言焓仍然黑眸沉沉盯著他,手中的槍並沒有放下,對扭著阮雲征的同事們說:

  「放開他。」

  黑子和林子愣了愣,依言照做。

  阮雲征看著言焓舉起的槍口和那雙黑漆漆的冷酷的眼睛,驀然察覺到了不對,片刻前的鎮靜驟然煙消雲散,他要幹什麼?

  言焓一字一句,平靜淡淡道:「阮雲征拒捕,刑偵一隊隊長言焓,將其擊斃。」

  說完,他拉開了保險栓。

  哢擦一聲金屬碰撞,讓天地靜了聲音,失了顏色。

  所有人在一瞬間驚呆,齊刷刷看向言焓。

  卻見他的臉在北風裡冰冷得不像他!

  阮雲征明白了,剛才欺負員警不敢拿他怎麼樣的篤定早沒了,頓時腳軟地靠在車上,強定著忍住驚慌地四處看:「這麼多人看著,我沒有拒捕!」

  言焓:「好。我們來賭。他們說你拒捕,我寫份報告;他們說你沒拒捕,我去坐牢。」

  蘇雅嚇得心驚膽戰,攔去言焓前邊,瞠目瞪他:「你瘋了?」

  「我是瘋了。」

  他很平靜地說:「我現在只想殺人。」

  ……

  夏時消失後,

  言焓很多時候,獨自一人的時候,會忍不住想:

  她被人抓走後發生了什麼事。

  有沒有男人欺辱她,折磨她;有沒有人把她囚禁,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窖;

  他最心愛的寶貝,最心疼的女孩,是否被人當破布一樣對待,是否被人當畜生一樣淩-辱,是否被剔了肉削了骨頭,被人切成一塊一塊,是否被吃了……

  任何一種想法都讓他生不如死,恨不得殺人,殺了全世界!

  ……

  蘇雅驚怔。

  言焓失控了,他從來不會失控。

  「言焓,」她眼中冒出了淚,「你別這樣。求你別這樣。」

  言焓看她半秒,唇角邪氣地一勾,笑了笑:「也對,值得我殺的人,不是他。」他在笑,把槍收了回來。

  蘇雅渾身發涼,剛才言焓的笑,又陰又冷,仿佛釋放著某種不可抑制的野性和邪氣。

  她莫名想起尚局說:

  「言焓骨子裡有股壓不住的野邪,不太像員警。我很擔心,夏時的那件事,會讓言焓有天失控走上錯路……」

  阮雲征大氣不敢出了,軟在地上,再也沒有了之前放蕩又無所謂的樣子。

  刑警們很快在他的車裡搜到滿是鮮血的水果刀、斧子,還有甄暖的粉藍色內衣……

  「我操你大爺!」老白暴紅了眼,揪住阮雲征的衣領把他提起來,一拳狠狠揍上去。

  阮雲征捂著發痛的臉頰,大罵:「你打人,我要投訴……」

  話沒完,老白又是一腳猛踹。

  蘇雅看得著急:「老白你別……」看看周圍,「你們攔一下啊!」

  譚哥和黑子他們全都不攔,連程副隊也不阻止。

  「言焓,這要出事的。」

  言焓涼涼地笑:「老白有分寸,出不了事。打壞了算我的。」

  蘇雅:「……」

  這時,遠處救護車的鳴叫劃破天空,刺耳又刺心。大夥兒靜止一瞬,全紛紛上車把堵在路中的警車挪開。

  言焓立在蕭索的北風裡,眼眸清凜地望著那閃著紅燈的車由遠及近,風一般從面前疾馳而過,又漸漸遠去。

  那輛車的裡面是怎樣一種情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再次回到悅椿,言焓走在空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忽然發覺,甄暖其實很有勇氣,這樣空曠幽暗的地方,一個女孩也敢來。

  也果然是社會經驗不足,太傻,太傻。

  他推開工具室的門,痕檢員們全低頭在勘測,氣氛憋屈而沉悶。

  天色晚了,又避了光,屋子裡黑漆漆的,地上放眼全都是血,經過特殊處理在黑暗中散著觸目驚心的螢光。

  地板上一灘灘一條條,牆壁上也四處飛濺著。

  甄暖胖胖的栗色雪地靴倒在門邊,綠色的圍巾,淺藍色的軟呢大衣,白色的毛衣T恤全碎了,散落在各處。

  言焓在門口站了幾秒,終究沒進去,拉上門退了回來。

  他插著兜沉默無聲地走回地面,筆直地在臺階上站了一會兒,走下一級坐到地上,掏出一根煙點燃。

  他坐在北風和煙霧中,望著沉下來的天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關小瑜提著勘察箱出來。

  見言焓坐在門口,她擦擦紅紅的眼睛,走過去,鼻音很重地說:

  「我問了最先找到甄暖的交警。他說……甄暖裸著上身趴在地上,身上都是傷,頭上也有多處鈍器傷……腹背還被捅了幾刀。可……手裡還抓著阮雲征的鞋子。」

  「嗯,知道了。」言焓低頭,把煙摁滅在臺階上。

  關小瑜擦擦眼淚,剛要走,想起什麼又說:「隊長,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說。」

  「潘盼和孫琳的DNA序列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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