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若春和景明 | 上頁 下頁
一七四


  前一天鵬程作弊,他並沒有借助任何輿論推手,也不曾落井下石。

  可這次,怎麼狠怎麼來。

  「你轉告楊姝,我要讓他們坐牢。」

  「是。」

  景明回到病房。

  杜若仍在沉睡中。

  他輕手輕腳地過去,守在床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低頭吻了吻她的手背。

  他整夜沒睡,守著點滴,到點叫護士換藥水。

  直到天快亮,淩晨五點的時候,杜若的手突然抽動一下,人仿佛陷入夢靨。

  景明以為她要醒,喚了聲:「春兒。」

  一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她雙目半睜,手一下抓緊了他,嗚咽:「車……記者……要害你……景明,小心……他們要害你。」

  她急促喘幾聲,忽又閉過眼去了,只剩太陽穴上濕潤的淚痕。

  景明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大拇指將那淚痕輕輕抹去。

  ……

  杜若醒來時,不知時間幾何。

  春天的陽光從窗簾外灑進來,溫柔,和暖。

  病房裡安安靜靜的。

  腹部的創口傳來一陣陣的痛感,右手背依然掛著點滴。她難受地皺了皺眉。

  扭頭一看,旁邊一張小小的陪護床,被子掀開,還沒疊。

  她知道一定是景明睡過。

  那麼小一張床,他蜷在裡頭估計也放不下。

  正盯著那小床發愣,病房門推開。

  景明拎著瓶開水進來,一愣:「醒了?」

  「有記者。」她啞聲道,「景明。車庫裡有記者。」

  景明又是一愣,不想她醒來第一件事竟還是他。

  「我沒事。」他安撫,「春兒,車裡有攝像頭和記錄儀,你忘了?」

  她怔愣半刻,呐呐道:「一時著急,忘了。」

  她說著,眼睛微微一彎,這才明顯放鬆下來。

  他摸摸她的額頭,無言。

  別的事,他沒和她講。

  鵬程收買內部官員,作弊,陷害本國車隊,此事已發酵成社會大事件。

  上頭下令徹查。

  一經查實,不論瑞豐還是鵬程,都將面臨牢獄之災。

  說來真是諷刺。

  董成郭洪他們無心研發,不管技術,自家的車配置不達標,竟愚蠢到不知絕大多數參賽車輛都有攝像記錄,以供車隊自身提取資料日後研究改進。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送上門,真是莫大的笑話。

  杜若問:「我怎麼了?」

  「胃出血。我先叫醫生過來。」他摁了呼叫鈴。

  醫生很快來檢查,叫她好好休息,又叮囑:「暫時不能進食。排氣之後,可以吃點兒清淡的粥。也不能吃多。要注意保持心情舒暢,多休息。」

  杜若心不在焉,沒聽。

  景明倒是很認真,問:「只能是白米粥,還是說可以加點青菜和肉類。」

  「適當加一點兒,補充營養。」

  醫生一走,杜若便氣息微弱地問:「幾點了?」

  「下午一點。」他瞟她一眼,眼神戒備,「怎麼?」

  「何望他們到哪兒了?我想看比賽。」她面容憔悴,眼睛卻閃過一絲亮光。

  景明皺眉:「醫生說的話沒聽見?多休息。」

  「看看比賽又不要緊。」她輕聲抗議,「我身上疼,要分散注意力。」

  他一頓,緩聲問:「哪兒疼?」

  「肚子。」她疼得難受。

  景明掀開她被子看一眼,手伸進去,輕輕地一下一下揉她肚子。

  她懵懵地睜大眼睛,唔,還真緩解了不少。

  景明交代:「以後有什麼事,別逞強。聽見沒?」

  不想她還強上了:「可我不准別人碰我們的車。誰都不准。」

  景明語氣加重:「那也不值得你……」

  「誰要害你,我就跟他拼命。」

  景明喉中一梗,沉默。

  病房裡一時落針可聞,只有陽光下春風輕撫紗窗簾。

  「你還說我,」她微聲,「你也那麼衝動。」

  「我只是……」他話到一半,沒說了。

  只是,怕保護不了你們。

  她想到什麼,又問,「郭洪呢?」

  景明冷哧一聲:「死了。」

  「……」

  他皺眉,似乎很不耐煩提那個人的名字:「被員警帶走了。」

  虧得第二次她拉住他了,不然,郭洪得廢了。他也不能平安無事坐在這裡。

  「噢。」杜若嘟噥一聲,隔一會兒了,小聲,「景明……」

  「嗯?」

  「我想看比賽……」

  景明手仍在她肚子上慢慢揉著,眼珠子移過來:「我揉得不舒服?」

  「……」

  杜若心砰地一下,默默扭過頭去。

  隔幾秒,卻聽見解說員的聲音:「今天的第六賽段第四組比賽是日本的……」

  杜若回頭,景明一隻手舉著手機在她面前。

  她怕他累,要自己拿。他手一晃,躲開她的手,不耐煩:「你到底看不看?」

  「……」

  她就任他由他了。

  一組比賽看完,是漫長的非特殊賽段。

  車隊已進入青海境內。

  高原上牛羊奔跑,春花滿地。藍天草地,山脈綿延,仿佛在看風景片。

  杜若看了沒一會兒,就眼皮沉沉,睡著了。

  手術後,人還是很虛弱。

  景明聽見她輕緩均勻的呼吸聲,才收了手機,另一隻手也從被子裡拿了出來。

  他近距離看了會兒她的睡顏,看著看著,困意來襲,也趴在床邊睡著了。

  接下來兩天,景明始終守在病房。喂她喝粥,抱她上廁所,陪她聊天講話。只是,她還很虛,常常和他說著說著,半路就睡過去了。

  術後第三晚,也就是第五個比賽日的晚上,杜若忽然跟景明說:「我想明天回北京。」

  景明頭也不抬地拒絕:「不行。」

  杜若微喘口氣:「可明天是最後一天,比賽終點。」

  景明:「所以?」

  「如果維一贏了,我們就會拿到冠軍。」

  景明道:「如果最終會得到,去不去現場都一樣。」

  「不一樣。」杜若說。

  景明看向她的眼睛:「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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