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若春和景明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杜若站起身,表情平靜,但恍惚的眼神暴露了她的魂不守舍。

  易坤帶著她,隨著散場的人潮往外走,忽問:「怎麼樣,喜歡嗎?」

  杜若抬頭:「……啊?」

  他看她:「演奏會,喜歡嗎?」

  「……嗯,喜歡。」

  「喜歡哪首曲子?」

  「出埃及記。」杜若胡亂說了一個,垂下眼眸,「你呢?」

  「和你一樣。」易坤說。

  「哦。」杜若低下頭,沒話了。

  易坤低眸看她,晚餐時閃閃發光的女孩不見了,變得心事重重。他不是不知道她和景明之間的那些事,倒是沒想到過了六年,他一出現,便還能讓她如同失了魂。

  出了演奏廳,走下臺階,她都沒太注意,不小心一腳踩空,差點兒滾下樓梯。好在他反應快,立即拉了她一把,將她扯回身前。

  她嚇一大跳,這才猛然驚醒。

  易坤說:「想什麼呢?!」頓一秒了,道,「演奏會好聽,也不至於叫你到了這時候還沉迷啊。」

  杜若抓抓頭髮,說:「哦,在想第三首曲子叫什麼名字,想得分心了。」

  第三首便是出埃及記。

  易坤沒拆穿,道:「我也不記得了,回去再查。」

  「嗯。」

  ……

  深夜,楊姝的車行駛入一處別墅區,繞過樹林池塘,停在一間三層半的象牙色歐式建築前。

  景明獨居於此,因而只有一樓客廳和二樓的書房亮著燈。

  楊姝拿上資料下了車,陳賢也從自己車上走下來:「麻煩了,你在家裡吧?」

  「沒。在景夫人家裡。」楊姝說,「怎麼突然要萬向的資料,不是在聽鋼琴演奏會嗎?」

  「不知道啊。我看他這幾天情緒不好,東西也吃得少,給他定了他很喜歡的一家法餐廳,結果飯吃到一半,正餐才剛上呢,走人了。鋼琴會也是,聽到一半就離場,說是想著工作上的事。」

  楊姝想不明白:「我進去看看吧。」

  陳賢領她過去,拿鑰匙開了大門。

  楊姝換了鞋進屋,她第一次來景明的家,看看四處,室內裝飾為北歐冷感風,藍灰色牆壁,白灰色地板。沙發地毯櫃子,多以藍灰、綠灰、白為主。

  開放式廚房也是一片墨綠色,灶台乾乾淨淨,明顯沒動過煙火。

  半點兒生活氣息都沒有。

  一個人住這麼空空蕩蕩又冷冷冰冰的大房子,楊姝無法體會。

  她走上樓去。

  二樓有個不小的客廳,落地檯燈,沙發,滿壁書櫥。兩道房門關著,不知哪個裡頭有人。

  她正準備隨機敲一個,聽到滋滋滋的機器聲。

  回頭一看,一隻矮小的眼睛大大的機器人從沙發後邊鑽出來,腦袋左轉轉,右轉轉,看見她,眼睛眨巴兩下,立刻噠噠噠地朝她跑來。

  小機器人跑到她腳邊了,滋滋滋仰起腦袋,萌萌地說:「你這個女孩子脾氣不好喲。」

  楊姝一頭問號:「啊?」

  小機器人說完,滋滋,滋滋,腦袋歪來歪去,辨認了一會兒,似乎察覺不對,忽然不說話,掉頭就走掉了。

  一邊走遠,一邊撲騰手臂,嘀嘀咕咕:「哎呀,是我錯了。咕嚕咕嚕~~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呀?」

  楊姝正摸不著頭腦呢,書房門打開,景明看向她,問:「資料拿來了?」

  「這兒。」

  景明拿過去,到沙發邊坐下,半癱在裡頭翻開起來。

  楊姝靠在牆上,等得無聊,拿出一根煙。

  景明頭也不抬:「我家禁煙。」

  她挑挑眉,把煙收起,抱著手等著。

  滋滋滋,伊娃跑來景明腳邊,小爪子摸摸他的腳。他低頭看她一眼,把她抱起來放腿上,手指撥弄著她的小爪子,一邊快速翻動資料。

  小機器人好奇地看著,糯糯地問:「這是什麼呀?」

  「資料。」他答。

  小機器人嬌嬌道:「哦~~~」

  「……」楊姝捏了捏手中的煙,倒意外他對這小機器人的態度,跟寵女朋友似的。

  不過幾分鐘,景明迅速翻完,說:「約萬向的人見個面,有個合同的事要談一下。」

  「哪個合同?」

  「和元乾的一筆交易合同。」

  「如果事情不大,我交代下頭的人去做,你不用親自出面。」

  景明沒答話。

  她理解了:「行。約好了我告訴你。」

  景明放下那只小機器人,走進書房。小機器人噠噠噠跟著他跑進去。

  楊姝出了別墅,陳賢走上前來:「什麼事兒啊?」

  「不知道怎麼突然對萬向和一個叫什麼元乾的公司的合同感興趣了。」

  陳賢一愣。杜若就在元乾。

  這六年來他一直定期給景明彙報杜若的消息,雖都只是簡短的幾句話,並不詳細,但也足夠說明她的情況。

  楊姝自言自語:「我怎麼覺得他這段時間不太對勁兒啊。」

  她站在草坪上,點燃煙,回頭望一眼二樓亮著燈的房間。

  一支煙的功夫,她陷入回憶。

  六年前,她在美國讀博期間,接到恩人明伊的電話,說景明要去她的學校了。明伊擔心他的精神狀況,希望她能多留意一下他的狀態。

  她當時就答應了。

  他突來美國,一來便引人注目。「景明」這名字即使是在她那商學院圈子裡也並不陌生。只可惜,他的慘敗,同樣引人注目。

  他和網路視頻裡那風光少年判若兩人,消瘦,沉默,死寂。卻也在貿然靠近時,能看見他眼裡極不友善的戾氣。

  他不和任何人往來,也沒有朋友,但他的教授對他極其偏愛。

  即使是受恩于景家的楊姝,起初也有惋惜,認為他不過是這世上再常見不過的一類天才——年少隕落,再無翻身之日。

  沒想半學期後再去打聽,他的項目驚豔了所有人。連他的美國同學都說,他還是那個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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