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若春和景明 | 上頁 下頁
六六


  宿舍另外三個女生都有課,何歡歡說要蹺課陪杜若去找老師。杜若婉拒了:「我一個人行的。你好好上課吧。」

  「那有事給我們打電話。」邱雨辰說,「我也問問朋友,看人家實驗室是怎麼處理的,有辦法了告訴你。」

  「嗯。你們快去上課吧。」

  大家很快散去。

  杜若獨自去到辦公區,靠近門口時,深吸了一口氣,朝裡頭望一眼。

  辦公室裡依然只有張如涵一人,生活老師要比專業導師清閒很多。

  杜若敲敲門。

  張如涵抬頭微笑:「是杜若啊。」

  「嗯。」她走進去坐下。

  「好久不見啊,老師一直在關注你呢,成績很好哦。我聽不少老師表揚你,這樣子下學年能拿國家獎學金了。」張如涵不停誇讚著,半年前的那次小風波似乎早已拋去腦後。

  杜若笑笑,也不過多寒暄,切入主題:「老師,這次來找您,是遇到了困難,想請您幫忙。」

  「什麼困難,儘管說。」

  杜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陳述了一遍。

  張如涵聽著,漸漸皺了眉心,聽到她說嘗試去找律師時,面露驚訝,但她沒有插嘴,等杜若講完了,她也沒先指責,而是說:「這件事情,雖然聽你描述,你受了委屈,但畢竟是你一面之詞。這樣,我把鄔正博叫來,面對面協調,你覺得可以嗎?」

  杜若吸一口氣,點頭:「好,這樣很公平。」

  張如涵翻出通訊錄,給鄔正博打了電話,那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張如涵說:「還是儘快在學院內部協商解決吧,不然,我的學生可能會去找律師。」

  她放下電話,說:「等會兒,他馬上過來。」

  過了沒多久,鄔正博就來了。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面容和善的人,加上臉色很差,比以往更嚇人了。坐下時,甚至嚴厲地甩了杜若一眼,仿佛她是個敲詐犯。

  他坐下後也不看杜若,沖張如涵道:「沒料到她好意思告狀?老師,這事兒很簡單,這丫頭來我們實驗室學習——」

  「師兄,我有名字,叫杜若,不是什麼丫頭。」她難以忍受他言語中的輕蔑,開口道。

  「別人講話你打岔,有沒有素質?」他厲聲問。

  杜若咬緊唇,臉漲得通紅。

  張如涵勸道:「有話好好說,別動氣。」

  「能不氣嗎?」鄔正博道,「好心讓她跟在實驗室學習,張老師,你應該清楚,這種機會,多少大一學生求都求不到。她倒好,反咬一口,一個打下手的,要Orbit的股份,貪心不足蛇吞象!」

  杜若面紅耳赤,據理力爭:「你沒必要污蔑我貪財貪利,我沒要Orbit的股份,我也沒認為現在讓我走有什麼錯,大家想法不同而已。我也不想加入了。可我必須把我的東西帶走!」

  鄔正博覺得可笑:「你要不要說Orbit所有項目你碰過的就都是你的?別說成員的成果都是團隊的,你一個助理,有什麼資格要求帶走任何東西?!」

  「我沒資格?」杜若氣得眼睛紅了,「鄔師兄,提高IMU的刷新速率,減少累計誤差,那是我自己的研究,和Orbit沒有半點關係!這幾個月來,我查過多少資料,換了多少種演算法和公式,做過多少次實驗,換過多少種材料,全是我一個人做的!沒有靠你們任何一個人,你說我沒有資格?!」

  她氣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死死忍著。

  張如涵給她遞紙,打圓場:「別急別急,都好好——」

  鄔正博強勢打斷:「你能有進步有突破,也是實驗室的人和氛圍幫助你,促進你,也是從實驗室學到的。」

  「你——」杜若氣血上湧,「我要找律師告你!」

  「行。我也會讓學校幫忙請律師的。」鄔正博全無所謂。

  她霎時一口氣堵在胸口,憋得幾乎窒息。他不怕啊,他很清楚她告他也沒用。

  「沒事我先走了,請律師的話,我等著收律師函。」他起身,揚長而去。

  杜若雙手死死抓著椅子,整個腦子都懵掉了。

  張如涵也低頭扶了下額,研究生院的學生一貫不服管教,她也沒辦法。又怕院系內部事情鬧難看,為難道:「杜若,你真要告他們?」

  杜若表情呆滯,沒吭聲。

  張如涵歎氣:「杜若啊,你在氣頭上,我說什麼你可能都覺得不公。但這事兒真不是我說,沒有誰對誰錯。都有自己的道理。你覺得師兄不講理,但規程就是這樣。助理和實習生的東西歸實驗室所有,這是默認的。因為你本身就是去那裡學東西的啊。人家說相聲的,學徒的酬勞都要給師傅呢。

  「當然,這是你獨立研究的,我知道你委屈。可我還是得提醒你,真上法庭,影響不好,學校和學院恐怕不會站在你這邊。不然亂了規矩,以後其他實驗室怎麼管理呢?我看算了吧,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要不老師想想辦法,介紹你加入別的實驗室好不好?」

  杜若什麼也聽不進去,只覺得一股腦兒的委屈,惱怒,羞憤,無助,心酸……

  忍不住了,

  她咬緊嘴唇,飛快搖了搖頭,嗚咽著說聲謝謝老師,就起身逃走了。

  一出辦公室,眼淚就瘋了般往外湧。

  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飛快跑向樓梯間,以求躲避之所。卻在走廊上撞見從電梯間出來的景明,他眉心皺著,大步朝這方向走來。

  兩人正巧碰上。

  他見她一臉的眼淚,明顯愣了愣。

  她跟受了驚的動物一樣,立刻逃去樓梯間。

  景明追過去,拉開安全門,飛速下樓梯,幾大步追上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來:「老師怎麼處理的?」

  他一問,她積壓的情緒便在瞬間崩潰。眼淚流得更凶,開閘的水一樣。她拿一隻胳膊捂住眼睛,只露出翕動的鼻翼和癟成一條線的嘴巴,嗚嗚直哭。

  「別哭了!」他惱火道,「說話!」

  她嗓子直抽抽:「IMU拿不……回來……老師說……忍……學校不站……我這邊……我不講理……告,告也……沒用……都……都不會站……站我……」

  景明冷著臉聽她講,她哭得太傷心,口齒不清,邏輯混亂,完全不知在講什麼。但他還是迅速猜出了她的委屈之所在。

  好半天了,他並沒做出反應,也沒安慰。

  她哭了一會兒,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低頭抹眼淚,喉嚨時不時抽一下。

  景明的目光從窗外挪進來,看她一眼:「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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