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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媽媽則憂心忡忡地抬頭望:「你們這兒感應燈是亮的吧?別夜裡上下樓摔跤了。」

  紀星忙說:「是好的呢。」又解釋,「北京老房子多,年輕人都這麼住的,沒那麼矯情。再說,我明年也打算搬家了。」

  父母就沒說什麼了。

  進了屋,客廳狹小簡陋,還沒老家廚房大。紀星見兩人面色不好,趕緊帶他們進臥室。

  主臥裡頭寬敞乾淨,收拾得十分溫馨舒適,媽媽這才面容緩和了些,隨手把紀星在陽臺上晾曬的衣服收下來疊好,爸爸也順便給幾盆花草澆了水。

  紀星笑:「下次你們再來,我就搬去公寓裡啦。很有可能明後年自己買房了也說不定呢。」

  爸媽又去浴室檢查一圈,對她的居住環境還算放心,也沒待上多久就起身回酒店。紀星要送他們回去,被阻攔,

  「天黑了,你過會兒又要一個人跑回來。我和你媽沒事,你在家待著吧。」

  紀星目送父母下樓,正要關門,聽見媽媽對爸爸說:「你看,我就說這層的感應燈有問題吧。」

  第二天一大早,紀星去酒店接上父母,帶他們去參觀天安門和故宮。

  七月上旬,正值暑假,景點裡人頭攢動。

  紀星買票買水買零食拎袋子給父母照相,忙前忙後,什麼都不讓父母粘手,連塑膠袋子都不讓他們提。仿佛她是媽媽,他倆是小孩似的。

  早上不到十點就烈日炎炎,走上一會兒汗流浹背。她又是買帽子又是幫忙打傘,一會兒操心媽媽血糖低要吃巧克力,一會兒怕爸爸太熱給他扇扇子,一會兒又計畫午飯去哪兒吃才能吃到特色美味。

  如此操心忙碌,她半分不覺得累,只要爸媽開心就好。第一天去了故宮和頤和園,第二天去了長城和十三陵。

  到了週六晚上,好不容易回來得早,打算晚飯後好好休息,臨時又接到電話,部門採購的一批原材料出了問題,出貨方不認。雙方就此事鬧得不可開交。

  紀星顧不上吃晚飯,隨手抓了餐桌上幾個點心,交代爸媽吃完飯後早點回房休息就趕去處理問題。

  過去了解才知是本公司的品質技術員工作出了疏忽,沒注意檢查,意外採購了一批次等的原材料。而出貨方已經出貨,概不負責。

  紀星協調一晚上總算把事情解決,材料退回去,重新發貨;出錯的技術員也給了教育批評。回到家時已是淩晨一點,她隨便洗個澡,倒頭就睡了。

  次日早上八點,紀星被鬧鐘叫醒,頂著個黑眼圈趕去酒店,打算帶爸媽去看天壇地壇鳥巢水立方。

  媽媽卻說:「我跟你爸玩累了,景點就不看了。想去胡同裡坐坐,找個咖啡館吹吹空調喝杯咖啡什麼的,過一過你們大城市的小資生活。」

  紀星說:「好呀。」找了家網上評分很高的胡同貓咪咖啡館。一家人躺在四合院裡頭喝奶茶擼貓,吹吹涼風看看藍天。紀星歪在沙發上眯眼犯困,時而清醒時而瞌睡,一天就這麼愜意度過。

  週一上午,紀星原想送父母去高鐵站,父母不肯,自己攔了出租,又交代她趕緊去上班。

  「那你們路上小心,到了給我打電話哦。」紀星巴望著說。

  「知道啦。」媽媽塞給她一個信封,上了車。

  紀星站在路邊沖他們招手,有些不舍和難過。看著車開遠,她卻也欣慰地松了口氣:這趟導遊之旅,她表現得很不錯,是個成熟的大人了,爸媽總算可以放心。

  她重新攔了車去公司,上車拆開信封,竟是兩千塊錢,外加一封信。

  紀星哭笑不得地把錢收好,展開信箋,是酒店的信紙,媽媽的鉛筆筆跡寫了滿滿一頁:

  「星星啊,這次我跟你爸爸過來,只是想來看看你。你從小沒吃過苦,一直有人照顧,比較嬌氣,這一年卻連番經歷事業和感情的打擊,我和你爸爸很擔心你的狀況。好在你重新走上正軌,又變成媽媽心裡活潑可愛的小星星。這次來京,你把我們照顧得很好,我們玩得很開心。北京真大,真好,你喜歡,就留下吧。媽媽和爸爸先回家了。有些事想交代你:工作可以拼,但要好好休息,也要開始考慮伴侶和結婚的事了。你們這一代孩子追求自由獨立,往往忽視陪伴與包容。媽媽希望你找到真愛的伴侶,這不是站在你的對立面,催婚把你嫁出去。而是希望你也能感受人生的另一種滋味,感受瑣碎與磨合,感受愛與陪伴。以後爸爸媽媽老了,不能再陪你。你會想出去玩,看風景,總有一天我不能陪你。這次出來,什麼都是你負責,如果有個伴,他就會幫你訂車票查路線拎東西。而不是瘦瘦的你,一個人搬行李。高鐵酒店交通吃穿住行玩,全要你一個人操心,什麼都要你管,我看著很心疼。以後我們老了,走了,誰來陪你,誰又來幫你?你又瘦,一個人上路旅行,上下車那麼重的行李誰幫你搬?所以別誤解媽媽的心意,遇到好的男生,不要排斥抵觸,好嗎?你那麼好,一定會有人愛你,像我這麼愛你一樣去愛你。」

  紀星抹著早已淚濕的臉,輕哭:「幹嘛呀這是……」

  世上怎麼會有人像你愛我一樣來愛我呢?誰都比不過你的啊。

  她一路抽泣,到了公司樓下才匆匆擦去眼淚。她紅著眼圈,避開任何目光接觸快步走進電梯間,摁下電梯鍵。絲毫沒注意她摁的是專屬電梯。

  短短幾秒,電梯門就開了。

  紀星失神地抬頭,門縫漸開,她正正撞上韓廷的目光。

  她一愣,趕緊別過頭去,垂著腦袋走進電梯,面孔朝著牆壁,也不看他。

  但一秒的對視,韓廷已看得清清楚楚——她睫毛濕漉,眼圈紅透,連臉也是紅的,眼神可憐巴巴,傷心又無助,看得出哭了有一段時間。

  電梯門合上,有幾秒的沉默。

  韓廷開口:「出什麼事了?」

  「沒事。」她匆匆看他一眼,又怕他多想,還是解釋了一下,「我爸媽週末來北京玩,剛送他們走。說不想耽誤我上班,都不讓我送他們去高鐵站。」她說到此處,嗓音微哽,眼睛又濕了一下。

  韓廷垂眸看著她:「這麼大人了,還為這種事哭鼻子?」話這麼說,語氣卻透著一絲少見的柔和。

  「我都半年沒見到他們了。」紀星縮縮鼻子,嗡嗡說道,又覺跟他討論這個話題不太好,揉了揉濕漉的睫毛了,轉問,「韓總,這次的深圳大會你還去麼?」

  「去。」韓廷說,「你呢?」

  「我收到邀請函了。」她濕潤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芒。

  「應該的。」韓廷說。

  她抿唇淺淺一笑,又問:「今年還做演講麼?」

  「嗯。沒推掉。」他輕歎,「下次要再讓我演講,就不去了。」

  她沒忍住笑起來,說:「你這是能者多勞……」說完一愣,立馬改口,「您。您!」改完又覺腦子有坑,不改還沒這麼明顯。

  韓廷看著她,眼神微妙,沒說話。

  她也有些局促,抿抿唇不做聲了,正要抬頭看數字以緩解這一絲不安。

  韓廷已早她一步,抬眸看了眼電梯數字,慢慢地說:「哦,糟了。」

  電梯已經到了43層。

  韓廷一臉歉然,說:「忘了給你摁樓層。不好意思。」

  紀星忙擺手:「沒,是我自己忘了。」

  說話間,45層到。「叮」的一聲。

  韓廷看她,眸光略深,告別:「走了。」

  「嗯。」她趕緊點頭,「韓總再見。」

  電梯門緩緩拉開,他走了出去。

  紀星靠邊站,摁下31層,又不自覺望住他挺拔的背影,不知是否有媽媽的那封信作祟,她深深望著他,忽想,他心中的那種愛情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

  電梯門緩緩合上,她還望著。而就在這時,數米遠外的韓廷回了下頭,眼神清黑明亮,看著她,平靜中,忽而淺笑了一下。

  紀星一怔,心像被擊中。下一秒,門縫合上,他清淡的笑顏卻是看不見了。

  電梯下行,她原地發懵,回過神來,搓搓發燙的臉頰,又趕緊調整好不穩的呼吸。

  韓廷走進辦公室,靠坐在椅子裡,想了會兒剛才回頭時紀星的眼神,他低下頭摸了摸鼻子,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抵達眼角,被敲門聲打斷。

  他稍稍坐直身子:「進來。」

  「韓先生。」唐宋走進來,遞交了份檔給他,「這是大會的演講稿,還有深圳的行程安排。」

  韓廷看了眼被嚴格控制的行程,說:「需要這樣?」

  「需要。」唐宋說,「不過您放心,保鏢會跟在附近,不會太明顯。」又道,「朱厚宇在取保候審階段跟警方斷了聯繫,找不著人了。他現在就是個通緝犯,不是打算跑路,就是打算尋仇。他入這行之前是地痞起家,我們怎麼謹慎都不過分。」

  「嗯。」

  韓廷仍是淡定,唐宋則心情沉重:希望是他太過緊張,不要出任何事才好。韓家這一代就韓廷一個兒子,要真出了什麼事,他以死謝罪的心都有。

  週五,紀星跟江淮等人一道飛去了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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