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白色橄欖樹 | 上頁 下頁 |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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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遜醫生從一個月前開始負責李瓚的治療,這次李瓚過來,是再一次接受手術的。 他給李瓚做過檢查後,說:「想要恢復到以前的狀態,很困難,也需要很長的恢復時間。但我們慢慢來,根據恢復情況制定計劃,爭取每做一次手術,改善一點兒聽力,儘量通過助聽設備達到日常生活的功能。至於能否離開助聽設備,看以後的效果。」 李瓚前段時間因身體虛弱患上肺炎,還沒完全好,輕輕咳嗽了兩聲,說:「現在,比起聽力強弱,更影響我的是耳鳴和頭暈。」 「出現症狀的頻率和強度如何?」 「隔一個小時就會有一次……」李瓚張了張口,眼神有些晦澀,低聲道,「聲音很大,像無時不刻在爆炸一樣。」 傑克遜醫生不禁微微皺起了眉,卻又微笑道:「恢復期會存在一定的耳鳴和頭暈現象。你現在身體很虛弱,這也會影響恢復效果。不要急,慢慢來。」 會面結束後,李瓚由護士帶去病房。 他離開時,軍醫看了陳鋒一眼。 陳鋒單獨留下,問醫生:「有事嗎?」 軍醫歎了口氣:「我上次給他做的手術其實很成功,就像我剛才說的,恢復期會存在耳鳴現象……可從他描述的狀況看,他感受到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了我從醫學上看到的實際程度。」 陳鋒聽言,只覺頭皮發炸,他用力揉了揉額頭,問:「意思是,您也沒有辦法嗎?」 傑克遜說:「我在想,李少尉他……是不是心理上存在一些問題,阻礙了他潛意識上的恢復;或者說,加強了他感受到的症狀。」 陳鋒說:「他是一個拆彈兵,卻被炸彈炸傷,肯定會有心理陰影。現在,他只要一碰到拆彈的事,或者說只要一想,腦袋和耳朵就會很痛苦。」 軍醫道:「我見過的很多拆彈兵都有他這種情況。近距離被炸彈所傷,會留下嚴重的恐懼心理。不過,他這種程度,我懷疑可能有別的原因你們不知道。……不論如何,我建議你們多嘗試一些其他的治療方法和途徑。」 「好的。我會注意,謝謝您了。」 陳鋒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走去病房,剛要推門,聽見裡頭猛地一聲響,像是誰一腳狠狠踢了牆。 這對陳鋒來說,是很陌生的。 他停在門外,透過玻璃朝裡頭看。 李瓚仰著頭站在窗邊,下頜緊咬,胸膛劇烈起伏著,拳頭也狠狠握緊。幾秒後,他用力吸一口氣,走動幾步想要控制什麼,可心裡的苦根本無法紓解,他深深彎下腰去,手撐住膝蓋,像要嘔吐的樣子,大口呼吸著。 下一秒,兩三滴晶亮的淚水砸在地板上。 陳鋒一怔,可李瓚已迅速站起身,雙手抱住後腦勺在窗邊淩亂踱步。 他轉來走去,幾乎是無可奈何了,雙手用力撐住窗臺,低下頭繼續控制情緒。忽然,他沒忍住咳嗽一聲,這一咳,再也抑制不住,捂著口劇烈咳嗽起來。 陳鋒立刻推門進去,從包裡翻出藥給他。 李瓚咳得滿臉血紅,強忍著喝了幾口糖漿,又吞下幾片藥,這才稍稍抑制了一些。 從陳鋒進來那刻起,他表情就平靜平淡了許多,人卻是累得沒什麼力氣了,倒在床上闔上了眼睛。 陳鋒原想安慰他幾句,但他知道,李瓚不會聽。 他其實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明白,李瓚這樣專業的拆彈兵,怎麼會在那種情況下被近距離的人肉炸彈傷到。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李瓚,他的睡顏安靜無聲,助聽器取掉了。 陳鋒微歎一口氣,閉了嘴。 …… 那天宋冉洗完頭,沖完頭髮上的泡沫,一梳子下去,一大團亂髮掉在地板上。再一梳子下去,又是一團。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段時間她脫髮嚴重。 中午,她去理髮店剪頭髮。 理髮師再三確認:「確定要剪短髮?」 「嗯。再不剪,頭髮要掉光了。」 「剪到耳朵根?」 「嗯。」 理髮師比劃幾下,說:「耳朵根太短了。不適合你,稍微長一點兒吧。到脖子中間?」 「也行。」 剪完頭髮去上班,立刻引來圍觀。 「冉冉剪短髮了?真有勇氣。」小春有一頭及腰的秀髮,愛惜得不得了,哪怕工作再忙都不捨得剪。 「好看嗎?」宋冉摸了摸頭髮。 「好看呀。」小秋說,「短髮超有氣質……不過,別人剪短髮成熟,你看著更小了。」 宋冉自己不太適應,工作時好幾次不經意抓抓發尾,以為還是長髮。摸一摸才知道真剪掉了。 她回來上班兩個多月了,但工作狀態一直不太好。 她越來越常失眠,起初以為身體沒恢復,可幾個月過去,失眠並沒有好轉。這讓她白日裡有些體力不支。平日做國內新聞還能勉強應付,可只要一碰上東國的戰況新聞,她便相當難受。但如今她成了這塊領域的招牌,任何與東國相關的新聞和節目都繞不開她。 今天一上班,就碰上一條政府軍收復哈頗城東北郊的新聞。 宋冉看到視頻裡熟悉的哈頗城郊畫面,九月二十六號那天的情景又像洪水一般撲到她面前。 她低下頭去,揉了揉眼睛。這時,劉宇飛掛了個內線電話過來,說新聞部部長找她。 宋冉洗了把臉上樓。 部長一見到她便笑:「宋記者剪頭髮了?」 宋冉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嗯。洗頭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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