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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他走得很慢,時不時回頭看,務必讓她緊貼他身後。

  他回頭的次數多了,她也緊張起來,小聲說:「你別總回頭,我害怕前邊突然蹦出人來。」

  李瓚點點頭,走出幾步了,乾脆把自己行軍包上的帶子拉長一截,遞給她。她牢牢攥住,又在手腕上纏了兩道,尾巴一樣拴在他身後。

  烈日炎炎的中午,荒無人煙的鬼城。

  她拉著繩子,隨著他緩慢而警覺地走過一條條空無一人的小巷,一棟棟佈滿彈坑的樓房,一扇扇幽深詭異的門窗。

  反政府軍和恐怖組織早都已經撤走了。

  李瓚繞進一條巷子,推出一輛軍用摩托。宋冉本想問什麼,但身處這座恐怖小城,她還是很恐慌,莫名不敢發聲,生怕會驚動什麼似的。

  兩人回到街上,宋冉的汽車還停在那兒。

  她一圈圈松掉手腕上的帶子,上車前巴巴看李瓚:「能上去麼?」

  李瓚將車內車底到處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問題才讓她上了車。他跳上車前蓋,將摩托綁在了車頂上。

  再次出發,兩人都沒說話,警惕地走過幾條街之後,宋冉開始大踩油門,速度越來越快,一百五十碼的高速直接飆出了這座鬼城。

  出了城,道路空曠,天地安靜。蒼茫的原野一望無際。宋冉這才稍稍放鬆下來,問李瓚:「你怎麼會在這兒?」

  李瓚回答很簡短:「我們作戰隊被派去哈頗了。」

  ……

  李瓚沒有告訴她,他們經過某個無名小鎮時,關卡的政府軍檢查到李瓚的證件,見他是中國人,隨口說:「剛才有個中國的女記者過去了。我跟她說天黑前到達哈頗就能安全,但現在戰事突然變化,下一個駐點的政府軍臨時撤去北方增援了,導致反政府軍和極端組織為了搶點,提前在那兒打起來了。希望她運氣好,不要碰上。」

  李瓚問:「那個記者叫什麼名字?」

  「中國人的名字,我一般記不住。」軍人說,「但她的姓氏很奇怪,是『歌曲』的意思。名字更奇怪,是『跑』的過去式。」

  SONG RAN

  「下一個駐點離這兒多遠?」

  「三十三公里。」

  李瓚立刻跟隊裡要了輛軍用摩托車去追,說傍晚在哈頗集合。

  本傑明笑著說了句:「想不到,中國人也很羅曼蒂克。」

  ……

  李瓚問:「你呢?」

  宋冉說:「臨時被派過來的。我早上出發前去駐地了,讓衛兵告訴你。」

  他淡笑一下,說:「我一早就離開駐地去集結了。」

  「怎麼突然也去哈頗?」

  「今晚會有大波攻擊,政府軍怕守不住,請我們過去支援。也就幾個小分隊。不過後續還會增兵……」他說著,忽然皺了下眉,低下頭去,手在脖子後面摸了一把,摸出幾顆玻璃渣。

  他隨意拍掉手上的渣子。

  宋冉眼尖,看到幾絲紅色,放慢車速把車停在路邊。

  「怎麼?」

  「你脖子……好像被玻璃紮傷了。」

  「應該沒有吧。」

  「有誒。」

  「……」

  兩人大眼瞪小眼。

  宋冉試探地指了指:「我……看看?」

  李瓚無聲地扭頭看窗外,稍稍側身,給她看。

  她單腿跪在駕駛座上,伸脖子:「真的流血了。」

  他重新坐好,又摸了下後脖頸,說:「我沒什麼感……」話音未落,「別拿手摸,你手髒的。」她拍開他的手。

  「……」李瓚垂著腦袋,沒做聲了。

  他脖頸後傷得不重,但有多處劃破了皮,有幾處還被玻璃紮了小坑。

  宋冉想,剛才要不是他擋著,現在這些玻璃渣只怕是紮在她的臉上了。

  「我有紅黴素。」宋冉轉身去夠後座上的包,從包裡翻出小管紅黴素和一小片濕巾。

  李瓚好笑:「紅黴素不是治眼睛的麼?」

  「你說的是紅黴素眼膏。反正是抗生素,能殺菌。」她嘀咕,拿濕巾輕輕擦他的後脖頸。許是怕他疼,她下手很輕很柔。

  李瓚低著頭,只感覺她的手指隔著一片濕巾在他脖子上劃過,涼涼的,有點兒癢。她擦乾淨了,為了讓水分快點兒幹,無意識輕輕吹了兩下。

  更癢了。他手指摳了下膝蓋,差點兒沒打顫。

  她拿紙巾把自己的手擦乾淨,擠了紅黴素膏,塗在他傷口上。估計是為了療效,她把傷口周圍都塗了個遍。

  李瓚任她由她。

  「疼麼?」她問。

  他低著頭笑:「這有什麼可疼的?」

  她想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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