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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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透析病房,氣氛沉寂。幾十平方米的病房內放著幾排儀器,躺滿病人,似乎在沉睡,又似乎只是沒力氣反抗。每人臉上都寫著痛苦,空氣裡流淌著煎熬的氣息,只有機器空洞的聲響,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能嗅到生與死的邊緣鋪天蓋地的絕望,苦痛和掙扎。 兩人換了鞋子外套,輕手輕腳進去。徐俏一眼看到淮生。 是個長相清秀的男孩,睡顏安寧,可眉宇間帶著極淡的痛苦,容顏乾枯發灰,看著叫人心疼。他身上插著管子,渾濁的血液抽出來,在機器裡解析分離,又重新灌回體內。 儀器上紅色的數位緩緩上升。徐俏說他每次透析要從體內抽出3公斤多廢液,現在才到1.3升,他還要在機器上躺兩三個小時。每星期兩次。 徐俏覆上他蒼灰色的手,輕聲說:「只有生病的人才能體會這有多痛苦,健康人體會到時,一切都太遲。這裡很多人都有錢,可有時,疾病不是錢能豁免的。」 她們輕聲細語間,淮生的手動了一下,下一秒,他睜開眼睛。 「對不起。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正覺得無聊。」淮生笑起來很好看,「俏俏,你今天的頭髮真漂亮,像我小時候愛吃的水蜜桃棒棒糖。」徐俏摸著才換的頭髮,回報他一個開心的笑顏。 和徐俏一樣對生命樂觀而憧憬的男孩。甄意心中感歎。看著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她不想打擾,能在生命最脆弱的時候遇到一束光,互相扶持著走過人生的晦暗,算是上天的饋贈。 她走出病房,意外撞見認識的人:淮如,淮生的姐姐。竟是甄意高中的學姐。 淮如見到甄意也挺意外:「你不是做名律師了嗎?」 甄意擺手,爽快道:「沒看新聞麼,臭名昭著了。」 淮如忙說抱歉,聽說是來採訪的,她很配合。甄意一一記錄,抬頭見淮如立在病房門口,凝望裡邊的淮生和徐俏,那眼神太過無奈悲傷。 「他們兩個挺配。」這一刻,甄意挺佩服陳默。新聞裡白血病腎衰竭太多,受眾都麻木。可徐俏和淮生這一對悲運卻樂觀的情侶,情感衝擊太強烈。 「是啊。」淮如說,「我和淮生是孤兒,從小相依為命,我太想救他,可惜我和他不匹配。他們真幸福。如果淮生能找到合適的腎,俏俏也找到合適的骨髓,在一起,多好。」 身後忽地傳來陰涼的聲音:「病人家屬都很無恥。」 甄意回頭;淮如蹙眉:「許茜?」 女孩像西域美女,小麥色皮膚,輪廓明顯。她是富二代,徐俏的閨密,前段時間突發心絞痛,查出有心臟病。 她不客氣地說:「這病房裡每個人都期望換腎,說白了就是期待世上某個無辜的人立刻死去,把他的腎拿過來。是不是很齷齪?」 甄意詫異半秒,搖頭:「生的希望,是另一個人的死亡,很真實,很無奈。可雖然諷刺,誰能說期待換腎的想法不對?」 許茜目光挪過來,傲慢地打量。 甄意:「既然你這麼認為,為什麼還簽器官捐贈書?」 「你管我?」她哼一聲,走了。 甄意自然不管她,只是想起她剛才看裡面的眼神,太微妙。她並未過多揣度,就見楊姿提著果籃過來。兩人最近見面機會劇減,在這見到,都驚訝。 楊姿指指淮如:「我和她們一起長大。對了,你找到工作了?」 淮如替她回答:「知名編導陳默的助手呢。」 「那好好幹。」楊姿唏噓。甄意跳槽太順利,還以為她會消沉一陣。這世上似乎總有這麼一種女人,什麼事到她面前都是順利坦途。 聊了幾句,甄意告別:「我去驗骨髓,先走啦。」 淮如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中學。 每個深中出來的學生,都記得那個神奇的下午。 言格上初二,體育課和初一13班重疊。上課集合時,班上同學忽然騷動起來,他沒反應,直到聽到一個鈴鐺般清脆的女聲:「言格!二年1班的言格!我是甄意,我喜歡你!」 他漠漠地循聲看去,有個女孩穿著花花綠綠的裙子,白T恤上彩筆塗鴉,寫著「甄意(心)言格」。她蹦蹦跳跳,歡樂地扭腰扭屁股,印著他們名字的T恤和短裙像蝴蝶在飛。 同學們樂了,哈哈大笑,還有人鼓掌。 體育老師氣死,拎著甄意的耳朵把她提到言格面前:「道歉!」 言格安靜地看她,她跳著腳,齜牙咧嘴地做鬼臉,卻一點兒不難看。 「為什麼要道歉,我說的是真話呀。」她理直氣壯,被揪著耳朵,還轉頭看言格,笑眯眯的,「嗨,親愛的言格,你生氣了嗎?」 他並沒有。 體育老師和她講不通,說:「罰跑操場10圈。」 10圈=4000米。同學們倒抽冷氣,她卻神采奕奕,眼睛發亮,激動地問:「老師,跑10圈就可以追言格了咩?」 眾人:「……」 她跑了10圈,教學樓的窗戶旁擠滿腦袋,各個年級的同學都在看…… 那時,圍觀的人裡有幾個會想到,多少個4000米都攔不住她;又有誰會想到,這場馬拉松跑了三年,而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星期五傍晚,江江請甄意泡吧,其實是有意協助司瑰勾搭卞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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