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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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出問題,戚勉騙你,戚行遠坑你,媒體都說你是壞律師。」他倒直言不諱。 「你想把我活活氣死嗎?」甄意差點兒跳起來,無奈體力不支,重新倒回去,胸口起伏,「我會因為這種事心情不好?你小看我。」她別過頭去,「因為你的話,我現在心情不好了。」 言格手插兜,抬下巴指指客廳:「這不像是一個心情好的人的生活狀態。」目光又落到她蒼白得有些憔悴的臉上,「你看上去也不像心情好。」 「那是因為……」甄意無奈地閉了閉眼,「我拉肚子了。」 「……」言格微微側眸,緩慢地重複,「拉肚子?」 「吃什麼拉什麼,我能精神好嗎?」甄意有氣無力,「我現在連水都不敢喝。」 「……」看得出來,她嘴唇乾裂了。 「怎麼不去醫院?」 「不要!」她捂著肚子,難受地哼哼,「撐一撐就好了,以前就是這樣。我只要去醫院打針或是吃藥,好了就會便秘。拉肚子是排毒,我喜歡。」 「……」言格真搞不懂女人的腦子裡裝著什麼,為了所謂的好看能忍受如此痛苦,「幾天了?」 「才一整天。」 「才?」他目光研判。 「看什麼看?我不想便秘,這是我的自由!」 「甄意,」他耐心解釋,「你這樣會造成身體脫水,電解質紊亂……」 甄意誇張地摳摳耳朵,頭一別:「說得像我會聽一樣。」 「……」言格不說話了,看她幾秒,轉身離開。甄意以為他要走,連忙回頭,卻見他進了廚房。很快,聽到水流聲,米粒蹦躂聲,細細的,很溫柔,沒有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他進廚房也像是不食煙火的。 「我不需要吃東西,吃了也會拉肚子。」甄意揚聲喊。那邊沒理。 甄意也不管他,歪頭躺下。 陽光透過櫻花樹葉照下來,暖暖的;空氣裡有淡淡的金銀花香,柔柔的;耳邊是男人在廚房裡的聲音,溫溫的。她忽然有些困了。肚子空空的,還在叫喚,她卻睡意來襲。 迷迷糊糊中,似乎聞到米飯的香味,睡了不知多久,有誰輕輕碰她一下。 睜開眼睛,言格一手端著碗,一手扶住她的肩膀:「起來吃點東西。」 甄意揉揉眼睛,是粥,便難過地咕噥:「真的不能吃,吃了還是會拉出來。」一邊說,一邊趁機蹭蹭他裸露在外邊的手臂的肌膚,好舒服。 「吃粥不會有問題,聽醫生的話。」他堅持,聲音卻溫軟。 「真的?」 「嗯,雖然現在說會影響你的胃口,但大米能促進排泄物的固態形成。」他儘量選委婉的詞。 甄意接過燙燙的瓷碗,一點兒不覺得倒胃口,反而很有食欲。一碗粥冒著熱氣,天然香噴噴,煮得十分濃稠,黏黏的,仿佛水和米都融合了,顏色也很好看,玉白玉白,晶瑩剔透,拿勺子舀起一勺,沉甸甸的。甄意不知道自家能把粥熬成這樣,以為是粥店的絕活。 呼呼吹散熱氣,放進嘴裡,口感黏稠,有點兒鹹味,非常鮮。 她知道他肯定放了鹽,因為不久前他說拉肚子會造成電解質紊亂。 「以前上中學的時候,姑媽要我煮粥,我每次煮的,米粒是米粒,水是水,只能稱之為稀飯。」她扭頭看言格。 他卷著袖子,在收拾客廳,髒衣服放進衣簍,垃圾收進塑膠袋打包。一邊認真打掃,一邊回答她:「那是你不夠耐心。」 「耐心?」甄意大口嗷嗚喝粥,「這算是熬粥的秘訣?」 「沒什麼秘訣,就是一直守著。」 一直守著? 甄意看一眼掛鐘,竟過去一個小時!他熬了一個多小時。 她的確沒有耐心,煮粥很麻煩,蓋蓋子,米湯會汩出來,不蓋蓋子,水很快就煮幹。只有站在一旁,一遍遍地加水,一圈圈地拿勺子攪,才煮得出來。 她想著他立在灶台邊,一個小時,清秀的臉始終乾淨平淡,沒有絲毫不耐,心裡忽然就熨燙起來,溫暖又感動,像是泡進了溫溫的泉水裡。 言格把衣服放進洗衣機,拿了抹布出來擦茶几,又拿拖把準備拖地。 甄意不太好意思:「放著吧,我過會兒自己來。」 言格抬頭:「不是,這裡太髒了,給我感覺不舒服。」 「……」有清潔癖的言醫生,她最喜歡了。 她吃了大大一碗粥,胃裡舒服了好多。 等把一切清掃乾淨,言格把一樓的木窗戶都打開,屋裡一下子明快敞亮。 他才坐下,居然也看那個放在小幾上的碗不順眼,默默拎去洗掉。 再回到客廳,坐去甄意身邊的椅子上。兩個人都望著窗外的綠色不作聲,隔了好久,言格無意間回頭看她,她不知在想什麼,眼神空寞,望著窗外發呆,臉色安靜而輕柔。 她側身躺著,睡裙很薄,貼在腿上,兩截小腿露在外邊,細藕一般,勻稱修長。 她的有些話真像魔咒,一直在他耳邊晃。他又想起多年前她在他身旁的嘀咕「我世界級的美腿呀!」 言格克己地收回目光,緩緩開口:「戚勉的事,心裡還是介意吧?」 甄意看向他:「你相信不是我教戚勉撒謊的?」 外表那麼逞強,心裡果然還是介意。言格一目了然,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平淡的一句話,卻讓甄意鼻子發酸。 「你知道就好了,別的我也不在意。」她倔強地說。那天最難過最丟臉的,不過是他在旁聽席看著,本想讓他看看她最意氣風發最好的一面,卻讓他看見了她的無措、狼狽和慘不忍睹。 她從未如此屈辱,站在法庭上,恨不得鑽地洞。現在想起當時的窘迫,她都羞得臉紅。 言格看她臉色哀哀,不太習慣地安撫:「甄意,不要難過了,心情好一點。」 甄意狐疑看他,簡直受寵若驚,不相信這種話出自他的口中,他以前從沒安慰過她。 她扭過身子去看他,其實他打電話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心情大好。 她腿伸過去,腳丫勾他的腿:「想要我開心嗎?和我睡覺啊,和我睡了,我就開心了。」 「……」言格說,「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心情不錯。」 「哼!」甄意嘴一癟,身子又擰過去了。 這種時候,他不知該說什麼。 夏天的午後,房子裡格外安靜,客廳裡還殘留著淡淡的米粥香。 甄意側身躺在大大的木藤搖椅裡,固執地睜著眼睛,不知為何,心情陰晴不定,輕輕吸了一口氣,寂寞地說:「你一直都不哄我。是你女朋友的時候,就不哄;現在不是,你更不哄。每次,都要我自己哄自己。」 這話說著真哀傷,可她心裡一點兒不悲哀,也不難過,反而很平靜。 她望著窗外樹葉上熱烈的陽光,怔怔出神。 夏天的風吹進來,她的大搖椅豎了起來,她以為是幻覺,可很快,搖椅大幅度地晃蕩,言格躺在她身邊,和她一起擠著躺下睡覺。 躺椅空間有點兒小,兩人的身體緊緊重疊在一起,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胸膛規律的起伏。她縮在他身旁,被他高大的身軀整個兒罩住,心跳全亂。太親密了。他從未這樣過。 她惶然地抬頭看他,張著口,卻說不出話。 「這樣算是和你睡覺嗎?你會開心嗎?」他嗓音清平。說完,他懶懶地合上眼睛,似乎真準備要睡了。睡顏雋永沉靜,叫她挪不開目光。 他似乎感受到什麼,睜眼看她,驀地,就有些怔愣。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的表情,一瞬不眨,懵懂,甚至呆傻,臉紅紅的,居然是害羞。 其實她對他做過更親密的舉動,但每次都是她主動,所以她不能害羞無措;仿佛這次,因為他的主動,她做了回正常的女生。 他忽然有些抱歉,抱歉他總是忘了,她其實是個女孩子。 她最終反應過來,垂著眸,驕矜地癟嘴:「不開心!你這個只會玩文字遊戲的傢伙。」 「哼,我要全套的福利。」她翻了個身,摟住他的身體,腦袋也往他肩膀上擠,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枕住,「你不准推我,不然我就爬到你身上讓你甩都甩不下來。」 說得像她沒黏過而他沒見識過似的……他真的沒有推她。 和她一起躺在籐椅裡,慢慢地搖,感覺其實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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