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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別抱怨了,開始幹活吧。」

  甄意中途跑出去,戚勉本就忐忑,他一個人鎖在屋子裡,等了好久她才來,他快逼瘋,抓狂地問:「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救我出去?」

  甄意款款坐下,不徐不疾:「是個難題。」

  戚勉一捶桌子:「那你來幹什麼?」

  看守推開另一扇門,吼:「老實點!」

  戚勉哪被人這樣訓過,極盡憋屈地坐回去。

  甄意觀察他臉上的表情,奚落:「又想出去,又對我撒謊。戚勉,你腦子裡裝的全是毛線?現在這世上唯一可以幫你的就是我,你還跟我內訌。」她從江江手中抽出一張打印紙遞到他面前,細白的手指在上面狠戳幾下,「睜大眼睛看清楚,網友投票,98%的人呼籲廢除終身監禁,判你死刑;另外2%選擇其他,認為把你活活燒死比較恰當。」

  戚勉盯著紙,臉色慘白。

  「現在你在輿論風口浪尖上,法官大人說會依法辦理不受輿論的影響。你信嗎?」

  戚勉手指抓著桌沿發抖,終於鬆口:「我沒救了,人證物證都在。」

  「先誠實地告訴我那天發生的事,由我來判斷你有救沒救。」甄意說。

  楊姿發現,她總在不經意間氣勢十足。

  戚勉還是為難糾結,甄意放緩語氣:「戚勉,不管你說什麼,我們都不會說出去,我們簽了保密協定。」戚勉眉心深蹙,嘴唇顫抖,就是開不了口。

  沉默的狀態持續了幾分鐘。甄意看手錶,頭一分鐘內,戚勉的心理防線會漸漸脆弱,達到低谷;可經過這段時間他還不開口,說明防線再度築起,短時間內不會開口了。

  甄意判斷清楚後,不再等他:「你不說,我來問。首先說一下你的殺人動機。」

  「手機錄音。」她示意楊姿,後者摁錄音筆,裡面傳出戚勉陰冷的聲音:「齊妙我警告你,你再敢害我,我就殺了你!」

  戚勉掙了一下:「這是氣話!」

  「抱歉,這會成為法庭證據。判定犯罪事實時,關鍵的殺人動機,你有了。」甄意遞給他一張紙,在「殺人動機」那一項畫了個勾。畫完也不管戚勉的眼神,看向江江,江江打開資料夾,念道:「痕檢員在電梯門地板上發現了你的指紋腳印。」

  戚勉:「我看到火跑過去,被嚇到,又跑開。」

  甄意:「不好意思,我的助手沒說明白。證據顯示腳印有兩個往返,非常符合殺人兇手返回去看現場的心理習慣。恭喜你,關鍵的物證也有了。」甄意探身在「物證」一項畫了勾。畫完居然打了個響指:「江江,繼續。」

  「第一位酒店員工於下午3點看到你從電梯間跑出去。閉路電視顯示往電梯裡潑易燃液體的時間是下午2點59分10秒。起火時間是3點02分38秒。3點04分左右,第二位證人看見你拿著打火機跑出來。」江江長期跟著甄意做事,不知不覺學會了她冷酷又飛速的語氣,「警方找到了易燃油漆桶,裡面有殘餘的汽油和油漆混合物,嫌疑人指紋;另外警方在嫌疑人房間找到視頻中出現一角的zippo打火機。在嫌疑人家裡找到監控器一角出現的深色運動鞋。」

  甄意乾脆把紙拉過來,一連串地畫勾:「人證,兇器,犯罪工具全部齊了。」

  這一串動作讓戚勉面如死灰。甄意把紙推到他面前:「戚勉,你為什麼殺齊妙?」

  戚勉瞪著眼睛,剛要說話,甄意抬手攔住:「警方已調查清楚,你和齊妙一直不和。小時候,她媽勾引你爸,經常鬧事。你把她和她媽視為破壞你們家庭的罪人。積怨太深。前段時間你們在健身房爭執,你剪了她的頭髮,她打斷你的手。」

  到這一瞬,戚勉反倒冷靜下來,不像之前暴躁張狂,臉色變得冷峻,下意識地咬唇。

  甄意從他的肢體語言判斷,他意識到事情的嚴峻性,在思索,他會決定配合。她的語調也平靜下來,安撫:「戚勉,剛才我說,告訴我真相,我替你爭取最大的利益。意思是我可以為你爭取任何一個律師能替你爭取到的最大利益。你想不想要?」

  楊姿訝異,甄意這話幾乎等於說「我是所有律師裡最好的」,她不知她哪裡來的自信和霸氣。而戚勉顯然被她自信的話和語氣震懾,他信服了。

  戚勉在哽咽,仿佛每說一個字都極其艱難:「甄律師,我知道我這次死定了。」

  甄意搖頭:「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

  「我是去了兩次。那些物證人證都是真的。我完了。因為第一次我的確提著桶去了,全部潑在電梯裡。但是……」他張了張口,目光閃爍,起了水霧。

  甄意沒問,等著他。

  「但……」他頭一低,眼淚砸下去,「我潑的,是水。」

  「戚勉這種情況真讓我頭疼。」甄意一身義工護士裝,端著餐盤跟在言格身旁。

  她一上午都圍著他講述她的工作近況,而他一上午都在做實驗,心無旁騖地不理會她的嘰嘰咕咕。

  「如果他一開始想殺齊妙,潑了易燃液體沒點火,犯罪中止了,卻為他人的謀殺提供了便利,這種案例很少見,很難打,卻很有挑戰;如果他潑的是水,可中途離開後有人潑了易燃液體,他回來點火嚇唬齊妙,卻真點著,這是過失。」甄意邊講邊拆他的午餐食盒,頓了一下,插個話題,「言格,這樣和你吃午餐,感覺像回到了中學。」

  言格不作聲,拿紙巾擦拭剛洗的筷子。

  甄意繼續:「只可惜不是我剛才說的這兩種情況。證據表明戚勉潑了油漆和汽油的混合物,點了火,是謀殺,且性質極其惡劣。」

  言格端一小碗青瓜湯在她盤子上,叮囑:「慢點。」

  她點頭,慢吞吞跟在他身邊走向座位,嘴上還不停。

  其實從中學第一面見到她,言格就認為,她有點兒話癆。

  「戚勉說他潑的是水,沒點火。但目前沒有證據支撐他。真頭疼。怎麼從現有的證據裡找出紕漏呢?」她語氣像探索頻道主持人,「你說?」

  言格拿勺子攪湯,漫不經心:「說什麼?」

  「我說了這麼多,你沒想說的嗎?」

  「嗯。」他手中的勺子停下來,抬眸看她,「為什麼小柯他們私下叫你師母?」

  「你也聽到啦?」她一副「好巧哦我也是剛知道」的樣子。

  「我不是聾子。」

  「或許他們覺得我們挺般配。」甄意無辜地眨眼。

  「……」言格低頭喝湯。

  隔幾秒,甄意忍不住:「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他平靜道,「你說什麼,對我都不會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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