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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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心吊膽地趕去,懸著的心摔得粉碎。因為沒人付錢,唐裳和吳哲雙眼緊閉,死人般晾在大廳裡。唐裳渾身是血,慘不忍睹,可憐她衣不蔽體,也沒人給她遮一下。 唐羽痛得心在滴血,瘋子般沖護士醫生咆哮大罵。 心寒的還在後面。後來唐裳醒了,身體裡像有什麼死了,又似乎有種說不清的東西在支撐。她一滴眼淚沒流,強硬得可怕。他們決定報警,可員警以各種理由阻攔,不抓林子翼卻把唐裳嚴厲審查無數遍,言語中羞辱與鄙夷不斷。 更糟糕的是醫院不肯開受傷證明。律師事務所也閉門不接。 他們頭一次意識到什麼叫黑暗。有時,無法申冤,比冤情本身,更叫人崩潰。 這是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以前樂觀善良自立自信的姐姐再也不見。她躲在被子裡哭,任何人靠近都能讓她歇斯底里。吳哲讓她靜了下來,她們找到律師甄意。她願意替她們打官司,她做得非常棒:搜集線索,查找證據,遊說證人,盤問被告,做得很好。 可媒體開始沒日沒夜地採訪,打著所謂獨家新聞抨擊黑暗的旗號,罔顧受害者痛苦,對唐家隱私大加挖掘,大肆渲染。 甄意說:他們不是正義的新聞工作者,是以啃噬受害人痛苦為生的毒蟲。 每被騷擾一次,傷口就再一次被撕得鮮血淋漓。 甄意二十四小時陪著唐裳,沒收手機,不許她和媒體接觸,說她不需要回答任何人的問題。唐羽知道,甄意每天要應付很多事還要給唐裳打氣,其實很累。可她是個神奇的女子,那種情況下還能大口吃肉,說身體好才能堅持下去。 那些日子過得緊張充滿壓力,但也擁有小小的一絲希望。她們牢牢抓著那一道光的縫隙,一點一點把它撕開。 第一次庭審後,勝利在望。可有一天,不知是水軍使然,還是網友煩膩了曠日持久的報導,迫切需要新鮮東西,一部分人不再抨擊林子翼,轉而挖掘「唐裳的真實一面」,以「內幕人」的身份揭發唐裳如何用盡手段上位,如何勾引官富子弟玩SM。 這些人或許生活中總是被忽略,很享受在網路上被人矚目的虛偽優越感。 唐羽氣得嘔血,要告網上造謠的人,唐裳卻格外平靜,冷淡得像什麼都沒發生。 第二次庭審前,被告找到幾位證人,唐裳的做週邊的模特「朋友」,檢控官和甄意已想好怎麼盤問她們,但對方律師也會從「自願」這個角度攻擊唐裳。甄意要先給她模擬。約好了,可她再沒出現。 唐羽趕到醫院時,唐裳面目全非,碎了。那麼高的樓,她跳下去了。 吳哲渾身都是唐裳的血,抱著她支離破碎的身體,喃喃自語,拼布娃娃一樣,醫生怎麼拉都拉不開;唐羽在走廊裡嘔吐,胃酸都嘔了出來,眼淚瘋狂地流。 幾天後,甄意收到對方律師的邀約,她拒絕,想繼續給唐裳打官司,可唐羽反對,她要錢。兩人激烈地吵了一架,最終甄意屈服。 拿到錢給父母後,唐羽心中的仇恨沒半點消弭,而在唐裳的墓前,宋依的一句「你選擇拿錢,我選擇償命」,讓兩人團結起來。 宋依是個很聰明的殺手。唐裳死的一刻,她就決定殺林子翼,並周密計畫。 她說,吳哲作為唐裳男友,會第一個被懷疑,所以用她電影裡的31號房間干擾吳哲的思維,讓人以為他去過現場。唐羽擔心吳哲,但宋依說吳哲進了精神病院出不來,無法殺人,不會有危險。他有病,即使員警想嫁禍也無法判刑。 宋依這一步很厲害,愚弄了員警,害他們花好多時間研究吳哲是不是裝病,是不是逃脫了精神病院。她把員警耍得團團轉。 宋依說,她不會去Ecstasy踩點,以便減輕嫌疑,需要唐羽的幫忙。Ecstasy裡的情況都是唐羽告訴她的。索磊事先不知情。 案發那天,唐羽裝扮成服務生給林子翼的酒裡下了藥。服務生端的酒他不會懷疑。她勾引他讓他去樓上等。緊接著宋依上樓。宋依說有話對員警說,所以故意從監視器下走過去。 至於唐羽,她不只想協助宋依,更想參與其中親手報仇。 宋依上樓後,唐羽溜到會所後門,爬上消防梯,準備從安全門進入,她從索磊家偷了鑰匙。她知道安全門的監視器每星期一才開,把錄影複製改日期就變成一周七天的備份。 鑰匙才進孔,被人抓住。原來,索磊看到唐羽裝扮的服務生和林子翼調情,就覺得不對,又見她偷偷摸摸爬消防梯,很快猜到。 「小羽你要幹什麼?」他去奪她的鑰匙,卻被她粗暴地打開。 「還要問?當然殺了他!」 「小羽!」他急切地攔住,「就算你殺了他,唐裳也活不過來了。」 「是啊,活不過來。」她涼涼地笑,「這話就能消滅仇恨,那死去的人是不是沒意義了?索磊,知道唐裳遭遇那種折磨的時候,我就恨不得宰了林子翼這個畜生。你說會有人處置他,讓我別衝動。好,我聽你的,我等。」 她點點頭,眼睛滿是淚水,在黑夜中悲哀得刺眼:「我等來什麼?唐裳死了,林子翼無罪。網上謠言滿天飛,她都死了,還有人說她是高級妓女想上位。」 「我……」她扶住門,噁心得反胃嘔吐,「只要想到唐裳受到的屈辱,只是報紙上提一句,我都痛苦得想死。」 樓上夜風悲鳴,吹著她的長髮張牙舞爪:「很多事我不想去想,偏偏纏在腦子裡。他們把吳哲綁著,讓他看著的時候,她心裡多慘痛悲哀。畜生,竟然讓吳哲看著,畜生!」 她慘叫,死盯著他:「你說,唐裳跳樓時,她在想什麼?她怎麼能從51層的樓上跳下來!」 索磊眼睛濕了,用力摟住失控的她:「小羽,為殺這種人把自己搭進去,不值得。」 「索磊……」她極力忍著,哽咽難言,一張口,淚如雨下,「不是你的姐姐,你不會心疼。」 「自己的姐姐,只有自己會心疼啊!」她緊緊揪著胸口,像要把心摳出來,「人們嘲笑過了,憐憫過了,看過戲了,就忘了。可只有我記得,只有我記得!這種疼,林子翼他們活著一天,就與日俱增!疼得你們這些旁觀者再怎麼設身處地,再怎麼憐憫悲傷,都無法感同身受!」 「問題很簡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的淚痕被風吹幹,眼神怨毒而狠烈,「沒有什麼值不值,只有他死,什麼未來前途,都沒有意義。我只想給我姐姐一個公道。」 她用力擰鎖,拉開安全門。就見林子翼渾身赤裸從36號房跑出來,身上全是刀傷,非常嚇人,他佝僂著腰,雙腿間鮮血直流,一步一步,竭力想往走廊口逃。 宋依換了唐羽為她準備的服務生工作服,表情冷酷陰狠地看著。 林子翼想跑,卻被唐羽冷著臉一腳踢進31號房裡。她去找刀要親手殺他,可宋依先一步上去扯住他的頭髮,一刀割開了他的喉嚨。她說:「唐裳不會希望你成為殺人犯。」 兩人抽走了走廊的地毯,把林子翼扔在床上,綁成最屈辱的姿勢,唐羽氣不過,割斷他的手腳動脈,放血染紅了床單才離開。 宋依去換衣服,唐羽走到索磊面前,笑了笑:「我是宋依的同謀,你要告發,隨便你。」說完去清理36號房的血跡。索磊上前攔住她:「你下去吧,我來。你今天的位置在吧台,離開太久,會有人懷疑。」 唐羽愣住,淚霧再度彌漫。 索磊無奈地歎氣:「我說過,為了這樣的人渣,誰搭進去都不值,更何況是你。」 如今林子翼死了,所有激烈的仇恨和悲怨統統隨風消散,剩下的只有對唐裳和宋依的思戀,悲傷的思念。此刻,立在宋依的照片前,唐羽感到慶倖,慶倖索磊攔住了她,慶倖宋依拯救了她。慶倖她沒有搭進去,沒有被這個持續近半年的黑色漩渦吸進去。 手中的百合花沾滿雨水,更加漂亮,她俯身把花束放在宋依的花叢裡,輕輕承諾:「宋依,謝謝你。我會好好地活。」 話音未落,一陣風吹過,七彩的花瓣迎風飛舞,像誰在回應,像誰在告別。 是誰說,頭七之日,魂歸故里,從此安息…… 一瞬間,她潸然淚下。 只是,誰會知道,宋依最後在電話裡對甄意輕輕地說了句:「我喜歡你,我……」 誰會知道,她想說的「愛」字還沒出口,身後與心裡仿佛有股不可阻攔的巨大力量…… 誰又會知道,失重的一刻,她很想哭:對不起,甄意,很抱歉在你面前墜樓;很抱歉給你的心靈留下陰影;很抱歉,我已沒有機會解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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